左凌泉并非不是第一次看到‘劍一’——以前在青云城外，老祖附湯靜煣，用過一次‘斬龍’，但魄限劈不開空間，因此并未展現出那一劍應有的威力；這次的李晷，雖然只是到了門檻，但展現出來的劍，確實是左凌泉所見的最強一人。

　上靈燁瞧見左凌泉皺著眉，輕聲道：

　“李晷用的是‘連云’，由青尊主所創，理念是在最短的時間出最多的劍，練到青尊主那個境界，可以一瞬間出劍百萬次，同境之下沒有任何東西能擋住，所以‘一劍破萬法’，被稱作‘劍一’，和你那一劍確實不相上下。”

　左凌泉鉆研劍道十余年，對劍道的理解比上靈燁還高，方才已經看出了門道。他嘆了口氣道：

　“我練劍的初衷，是練‘世間最強一劍’；本來以為已經練了，遇上李晷才發現，其實也有人劍和我不相上下。這和我練劍的初衷想駁，所以心里起了波瀾，覺這麼多年努力白費了。”

　上靈燁放慢腳步，和左凌泉并肩而行：

　“‘劍一’本就是世間最強一劍，是劍道的‘止境’；即便有其他人能悟出‘劍一’，和你遇見，也是同歸于盡的下場，不可能勝過你，你想法出問題了，要及時糾正。”

　左凌泉對此搖了搖頭：“真正的‘世間最強一劍’，應該是純粹的獨一無二、天下無敵，有對手就不是天下無敵，憑什麼稱之為‘最強’？”

　？？

　上靈燁聽得直皺眉，‘劍一’是世間公認的最強一劍，這麼問不是抬杠嗎？

　上靈燁思索了下，才認真道：

　“劍是殺人，習劍的目的是斬殺對手。‘劍一’就是不講任何道理，必然斬殺對手的方式，是武道的止境，沒法再往上攀升，也沒必要再往上攀升，畢竟你沒法把一個人殺兩次。你這想法，屬于為了練劍而練劍，誤歧途了。”

　左凌泉覺上靈燁有點嚴肅，他表放緩了些：

　“前輩這話錯了，習劍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保護自。如果我的劍和其他人的劍撞上，會同歸于盡，那就說明我保護不了自，習劍的目標尚未達，還得繼續努力，前輩說對不對？”

　“……”

　上靈燁娥眉微蹙，仔細回味了下，忽然覺得這話確實有道理。

　畢竟修行中人學習各種殺伐之的初衷，也不是為了屠盡天下生靈，而是為了守護蒼生。

　以這個原則來看的話，左凌泉這話沒半點問題，而且‘道心很正’，沒有誤歧途的地方。

　“可是……‘劍一’本就是殺伐之道的極致、武道的止境，也是人能承的極限，不可能再變強。”

　“‘劍一’確實是人的極限，但武道絕對沒有止境；我這一劍沒法更快，可以換其他方法增強自的戰力，從而獲得比這一劍更強的劍。”

　上靈燁斟酌了下：“我從未聽說過還有比‘劍一’更強的劍法，你還能悟出個‘劍零’不？無劍勝有劍？”

　左凌泉被這話逗笑了，搖頭道：

　“我這一劍，確實到了人的極限，不可能再提升速度。不過我今天瞧見李晷的劍，倒是有所悟——既然沒法增加威力，那就在保持威力的前提下加快頻率。”

　上靈燁明白左凌泉的意思，嘆了口氣：

　“你太想當然了。‘劍一’是自武道的總結，代表了一種流派，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掌握兩種‘劍一’……”

　上靈燁覺得解釋有點麻煩，直接把左凌泉托起來，飛過了鐵鏃府宗門的千重樓宇，來到了一宅院里。

　宅院滿是落雪，看起來長年無人居住，中間的院子是個演武場，正中擺放著一個不知名材質的假人。

　上靈燁落在寬大庭院里，出了一把長劍，認真道：

　“就比如驚臺的劍學流派在于‘鬼魅’，和荒山尊主的‘無影’一脈相承；‘無影’乃世間最鬼魅難尋之劍，中劍前沒人能知曉劍從哪里出的手，出手就是必殺，就像是這樣……”

　上靈燁握住劍柄，沒有作，假人的脖子，卻忽然出現了一道劍痕——當然，這是上靈燁用法模擬的。

　左凌泉在旁邊觀看，似懂非懂：

　“意思就是，不拔劍，劍就已經出去了？”

　“也不是不拔劍，我只是闡述‘無影’的理念。‘無影’只要練，出劍的方式和方位，沒法提前預料，你明白嗎？”

　左凌泉輕輕點頭。

　“云水劍潭的‘連云’，理念在于‘一瞬間出最多的劍’，和‘無影’有本質的區別。一個人不可能一瞬間出百萬劍，還能保持每一劍都‘劍出無際’，只要有一劍餡，‘無影’就不再是‘無影’；若是為了‘無影’分散注意力，導致出劍放緩，‘連云’也不再是‘連云’。結果只能是兩頭不沾，一劍都沒練好。”

　左凌泉仔細琢磨了下：

　“其實吧，理論上來說，也不是不可能。”

　?

　上靈燁覺得左凌泉有點死腦筋，詢問道：

　“你的劍道理念是什麼？”

　“用最快的速度，傾盡全力，把劍刺在最準的地方，達一擊必殺。”

　“‘連云’的核心在于‘一瞬間出百萬劍’，所以單獨一劍不可能傾盡全力；你既然傾盡全力，就不可能一瞬間出百萬劍，因為氣海儲備不夠，而且真氣調的速度難以支撐。你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左凌泉的劍消耗太大，出四五次已經是極限，確實不可能練‘連云’，除非他放棄巔峰的發力，轉而改修云水劍潭的劍。

　但左凌泉也沒想學會‘連云’，他只是準備‘采他山之石以攻玉，納百家之長以厚己’。

　左凌泉取出佩劍，站在上靈燁邊，認真道：

　“我不需要出百萬劍，只要一瞬之間出兩劍，殺傷力就能翻倍，強過了現在的劍一。”

　上靈燁搖頭：“你太想當然了，你的劍已經到了的極限，本沒法以‘連云’的速度，一瞬間出兩劍。”

　“那就往死的練，練到可以為止，我以前就是這麼莽了十四年莽上來的。”

　“……”

　上靈燁張了張紅潤瓣，言又止——不愧是我鐵鏃府的弟子，修行從來不需要腦子，莽就完事了。

　左凌泉想了想又道：

　“走到山巔發現沒路了，對武人來說其實是很絕的事；現在眼前又出現了一條路，那怎麼也得試著往上爬。我覺得那些悟出‘劍一’的巔峰劍客，也在嘗試這條路；不然那些‘劍皇’‘尊主’，手握‘劍一’卻沒了前進的方向，總不能待在家里混吃等死。”

　上靈燁雖然不知道這說法是對是錯，但能想象‘站在山巔卻前無路’的覺。沉默了下，沒有再和左凌泉爭論，點頭道：

　“那希你沒走錯。這一劍若是真練出來，你估計能一個人滅了中洲劍皇城。”

　左凌泉看了看手中的佩劍，輕笑道：

　“先滅了臥龍和九龍再說……對了，靈燁前輩，貴宗的上九龍，真比我強那麼多？”

　上靈燁或許是想給左凌泉力，點頭道：

　“云泥之別。你練了這一劍，或許才能正面擊敗他。”

　？！

　練這一劍才‘或許能擊敗’？

　左凌泉是真的有點不信了，瞧見上說起‘上九龍’時，眼中滿是自傲和自信，他也不知腦子是不是了，詢問道：

　“上九龍是男的還是的？”

　上靈燁微愣，沒想到左凌泉會問起這個。

　掃了左凌泉一眼，忽然又明白了些什麼——這小子難不在吃我醋？

　“……”

　上靈燁眸子了，雙手疊在腰間，擺出了皇太妃的華貴氣勢，平淡道：

　“你問這個作甚？”

　左凌泉也不清楚問這個作甚，他含笑道：

　“就是好奇，嗯……對這麼強的對手興趣。”

　上靈燁暗暗注意著左凌泉的神，故意道：

　“九龍是男人，個子比你高些，長得也比你俊朗些，為人溫文儒雅、風趣幽默……宗門里還有‘一見九龍誤終’的說法，我見過之后，到現在都忘不掉。”

　“……？”

　左凌泉表明顯僵了下。不過他神間的異樣，很快恢復如初，笑道：

　“是嗎？娘娘對他評價這麼高，以后遇見了得好好見識一下才是。”

　雪花蕭蕭，落在寂靜庭院之。

　并肩站在假人前面的年輕人和宮裝婦，短暫的沉默了下。

　上靈燁平靜地看著左凌泉，雙眸澄澈，看不出心中所想，但明顯在想著什麼東西。

　片刻后，才“噗——”地掩笑了聲，打趣道：

　“逗你玩的，我鐵鏃府的男修，都和司徒震撼一樣‘堅智殘’，而且修為越高長得越魯，和你這種儒雅公子沒得比。修為方面確實比你強，不過我相信你能超過他，你可別讓我失了。”

　這一笑，可謂百頓生。

　“唉……”

　左凌泉虛驚一場，都不知道說什麼，也不好盯著上的笑容看，他提起劍來：

　“開始練劍吧，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上靈燁收起笑容，來到了年經常打坐煉氣的屋檐下，取來團小案，在上面側坐，又拿出一個酒壺放在了小案上。

　而大雪紛飛的庭院里，也在此時，響起了往日連續響了十四年的劍鳴聲。

　颯——

　颯——

　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