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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莽》 第178章 凡心

 左凌泉站在飛檐下,看著半懸于空的冷月。

 背后一墻之隔的浴池里,傳來兩個子的竊竊私語:

 “他沒看吧?”

 “沒有,左公子那麼正派的人,豈會欺暗室……”

 “哼~你剛才著出去,是不是被他看干凈了?”

 “沒有沒有……我穿著肚兜呢~”

 “你下面又沒穿……”

 “公主別說了,死人了!”

 “唉……真是的,放心,本宮給你做主,待會收拾他。”

 “不用收拾……”

 “嗯?”

 ……

 竊竊私語持續不久,兩個姑娘就穿戴整齊,走了出來。

 姜怡一襲大紅的長,墨黑長發還是的,披散在背上,用著頭發,面不善。

 冷竹臉兒此時還和紅蘋果一樣,弱弱的走在姜怡背后,手下意識地捂著脯,也不敢抬頭看左凌泉。

 左凌泉回過來,抬手輕揮,掃去姜怡秀發之上的水氣,笑道:

 “本來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沒想到你們在洗澡,是我莽撞了。”

 姜怡頭發瞬間干爽如初,眸子里出幾分驚訝,不過卻沒有出聲謝;巾丟給冷竹,吩咐道:

 “冷竹,你去把這些日子整理好的卷宗,給太妃娘娘過目。”

 “是。左公子,我先走了。”

 冷竹瞄了左凌泉一下后,低著頭快步跑向了前方的天璣殿。

 左凌泉目送冷竹遠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發現腰間一疼,被手兒狠狠地擰了半圈兒。

 “嘶——公主,你掐我作甚?”

 “你說我為什麼掐你?”

 姜怡掐著腰,走向宮外,不滿道:

 “你鉆進浴池,還沒想到我們在洗澡?還沒進門,就學會欺負丫鬟了,是本宮的人,是你能隨便欺負的?”

 左凌泉握住姜怡的手,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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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欺負冷竹,方才是準備進屋逗逗你們,沒真想看,哪想到冷竹就撞我懷里了,還沒穿裳……”

 “你還好意思說?”

 姜怡想掙左凌泉的手,無果后,也就任由他握著了,輕哼道:

 “罷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不過我提前和你說好,冷竹和我一起長大,和姐妹無異,你要是仗著份修為把當丫鬟仆人看,我寧可把嫁出去。”

 “知道啦,忙了一天累壞了吧?我背著你。”

 左凌泉把姜怡拉到背后,背了起來。

 “誒?”姜怡雙腳懸空,趴在了左凌泉背上,連忙左右查看,宮里沒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氣。想了想,也不兇左凌泉了,用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詢問道:

 “去外面怎麼樣?撈到好沒有?”

 “撈到了不法寶就三件兒……”

 左凌泉把過去的收獲大概說了一遍后,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宮墻外,距離宅子僅有半條街的距離。

 左凌泉偏過頭來,看著把下放在肩膀上的姜怡,聲道:

 “對了,吳前輩讓我們在這里把婚事辦了,你覺得如何?”

 “婚?”

 姜怡抬了臉頰,臉兒紅了下,認真思索后,才道:

 “修行中人也辦婚事嗎?”

 “呃……”

 左凌泉回憶了下,好像沒聽說過正兒八經的仙人辦婚宴,他想了想道:

 “修行中人結為道的話,該怎麼結?”

 姜怡沒結過道,但這些日子在緝妖司審閱案卷,也大概明白了仙凡的差異,開口道:

 “修行中人壽命漫長,因為彼此修行道的差異,很難有從一而終的夫妻;我瞧見一些案子里面,就有記載,某某修,曾經是某某老祖的道,因為彼此差距太大,沒法再相伴同行,但依舊留著香火,嗯……覺不像是俗世夫妻,更像是修行道上的伙伴,關系要淡一些。”

 左凌泉搖了搖頭:“那不就是水姻緣,肯定不能這麼搞,我們還是按照俗世的規矩來吧。”

 姜怡其實有點猶豫,畢竟天資比左凌泉差太多了,輕聲道:

 “修行中人分淡也是必然,夫妻之間的壽數可能相差數百年,如果和俗世這般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伴死道消之時,必然遭難以承的打擊……就比如你,你修行速度這麼快,現在就有一百五六的壽數,我可能八十歲就已經風燭殘年,到時候……”

 “到時候我到你跟前,說‘我還能活八十多年,你怎麼就半只腳土了呢……’”

 ??

 姜怡剛醞釀出的些許傷然無存,抬手就在左凌泉肩膀上砸了下:

 “你有完沒完?我在燦池泡兩個月,修為暴漲,都煉氣九重了,你以為我追不上你?”

 左凌泉摟了摟姜怡的大,讓好好趴著:

 “這是刺激公主,讓你有追趕的力,既然是夫妻,就得相伴到老,公主可不能自暴自棄。”

 “誰自暴自棄?有皇太妃娘娘幫忙,我追上你是遲早的事。”

 姜怡哼了一聲,略微琢磨,又道:“我明天去問下皇太妃娘娘吧,看看仙人怎麼娶妻,道行高深,肯定比我們瞎琢磨強。”

 男婚配是終大事兒,左凌泉也覺得該找個靠譜的人問問才好,點頭道:

 “好。你明天還進宮嗎?”

 “唉~不進宮幫忙怎麼好意思去泡池子,修行要自食其力……不過九宗會盟開始了,我想去鐵河谷轉轉,你明天下午到宮里來,我把太妃娘娘的船借著,咱們一起過去逛逛,如何?”

 “沒問題,現在去都行。”

 “我又沒靈谷,晚上得睡覺,你想熬死我不?”

 “也是……那我先帶靜煣過去……”

 “你敢?!都出去玩兩個月了,我在家里做牛做馬……你是不知道修行道上有多奇葩,和蛇那什麼的你聽說過沒?”

 “那什麼?”

 “就是……就是那個嘛,你肯定明白意思。”

 “許仙?”

 “許仙是誰?”

 ……

 兩人隨意閑談,很快來到了宅院的前街。

 半夜時分,居民區的街道沒有商鋪,自然人煙稀

 左凌泉路過程九江的宅子時,探頭看了眼,里面空空如也。

 姜怡雖然沒有出宮,但家里的況還是有人通報,解釋道:

 “我們在碧潭山莊遇見的宋馳,已經來了京城,被收為了鐵鏃府門,他還到這里來找過你,應該是司徒震撼告知的住。宋馳來的時候,程九江以為是江湖宵小,氣勢洶洶準備攆人,三句話不對就了手,然后被宋馳一拳頭嚇得差點跪下,吼了句‘大俠且慢’……”

 ?!

 左凌泉腳步一頓,滿眼意外,不過仔細想想,宋馳的拳法造詣很恐怖,底子也比野修出的程九江扎實太多,被一拳嚇住也不奇怪。他詢問道:

 “他倆沒真打起來吧?”

 “程九江的子你還不知道?出了名的識時務,瞧見宋馳拳法厲害,納頭便拜就師父,現在跟著宋馳學拳去了,不知道混進鐵鏃府沒有。”

 左凌泉點頭一笑:“以宋馳的拳法,教老程沒半點問題,這也算一番機緣。對了,驚臺的人過來沒有?”

 “過來了,都在鐵河谷,岳師兄他們應該也在其中。”

 “五哥在不在里面?”

 “不清楚,九宗之間關系不咋地,驚臺的落腳,不會讓緝妖司的人進去,我也不知道來了哪些人。”

 “哦……”

 閑談之間,兩人進了宅院的大門。

 吳清婉早已在府門外張,瞧見姜怡,就連忙迎了上來。

 當著小姨的面,姜怡自是不好和郎親熱,從背上跳下來,直接摟著吳清婉的胳膊進了院子……

 ------

 另一側,天璣殿燈火通明。

 冷竹把兩個月來整理冊的卷宗,放在寬大書桌上后,就告退離開了宮城。

 上靈燁又坐回待了八十年的辦公桌,興致缺缺,沒有半點工作的激

 但事到手上也不能不做,幽幽嘆了口氣后,認真查看起姜怡批閱的案卷。

 宮殿里很安靜,只有白貓趴在書桌上,晃著筆山上掛著的金鈴鐺。

 不知過了多久后,書桌上的鎮紙亮起微,一方水幕浮現在眼前,‘堅智殘’的司徒震撼,出一臉絡腮胡子,開口道:

 “師叔,看得到嗎?”

 上靈燁有點頭疼,靠在了椅背上,平淡道:

 “有事?”

 司徒震撼站在一個山谷的上方——漫長峽谷燈火通明、建筑參差,如同在大地上流淌的燈河,綿延至天邊,有很多修士在其間穿行。

 司徒震撼抬手示意鐵河谷中心地帶的一巍峨圓樓,開口道:

 “師叔,我方才給師父送緝偵司統計的卷宗,聽見九宗的長者在吵架。你猜在吵什麼?”

 九宗長者談的都是關乎仙家自利益的事,彼此爭吵太過正常。

 上靈燁作為大燕緝妖司的主,也有資格過去旁聽發表意見,但今天剛回來,沒時間過去,開口道:

 “有話快說。”

 “云水劍潭的李重錦前輩,指責伏龍山的青魁,拐走了他孫;伏龍山不信,聯系許墨詢問此事,然后回應‘明明是你家姑娘自己倒’,李重錦聞言然大怒,兩家就打起來了,仇封和我師父在中間拉架,其他人在旁邊煽風點火……我怕被打死,后面沒敢看。”

 上靈燁眨了眨眼睛: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

 司徒震撼見上靈燁‘忘記了’自己是牽線搭橋的婆,輕輕點頭:

 “師叔說沒關系,那就沒啥關系。還有云正,為了讓他保守,把他騙去了鐵鏃天找‘機緣’,他都在里面轉個把月了,驚臺的齊甲還打聽過消息,這樣下去怕是不太好吧?”

 上靈燁輕輕搖頭:“鐵鏃天是我鐵鏃府的寶地,讓他進去是給姜太清面子,他找不到路只能說他福緣不夠,有什麼不好的?”

 司徒震撼張了張,拱手道:

 “明白,還是師叔眼界高遠。話說府主什麼時候過來?我都等不及了,掩月林在下面開了盤口下注,賭上九龍會不會到場,這簡直是白送神仙錢。”

 上靈燁搖頭道:“魚餌罷了,鐵鏃的人一旦下重注,外面就知道左凌泉必然會到場,賠率當場就變了。”

 司徒震撼覺得也是,當下也不再瞎扯,拱了拱手后,水幕上的畫面消失。

 宮閣里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一人一貓。

 上靈燁重新拿起案卷查看,但心卻靜不下來。

 勉強翻完近期的案卷后,上靈燁靠在了太師椅上,著眉心默默無言。

 在深宮枯坐八十載,再堅定的向道之心,也該搖了。

 以前覺得向往長生就得承常人不能承的孤寂和清苦,但現在卻很懷念當年在天下間闖、在各種場合出風頭的日子,甚至想念和左凌泉一起喝酒聊天的時候。

 以前覺得‘眾人皆醉我獨醒’,那些無關修行的事沒有任何意義。

 但現在想來,如果為了長生,把這些東西都舍棄了,那即便求來了長生,是不是還要忍這種連八十年都承不了的孤寂……

 胡思想許久,上靈燁幽幽的嘆了口氣,形一閃,就來到了前方的正殿。

 正殿同樣寂靜無聲,珠簾后的雕花榻空空如也,旁邊的供奉香案上燃著三炷香,寥寥青煙飄過墻上的畫卷。

 上靈燁緩步走到香案前,看著上方的金子,沉默良久后,抬手行了一禮:

 “師尊。我……我不想待在這里了。”

 類似的話已經不知說過多遍。

 上靈燁語氣很平靜,心里也沒報太大指,因為師尊已經數十年未曾見了,前些日子見著,也沒能說上話。

 但讓上靈燁意外的是,面前的畫卷,很快傳來了回應——金子的肖像逐漸虛幻,呈現出立,繼而慢慢走出畫卷,落在了香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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