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里安靜下來。

　環境雅致的院落里，宋馳和兩個徒弟已經睡下，左凌泉和姜怡住在靠近荷塘的房間里，熄了燈火，但睡不著。

　房間是山莊雅居，琴臺棋案文房四寶一應俱全，連床榻都是翠竹質地，躺在榻上夜聽風雨，覺比大丹朝的皇宮里還要舒適。

　左凌泉靠在竹枕上，側耳傾聽周圍的靜，薄被下的手，和姜怡十指相扣。

　姜怡端端正正躺在側，和左凌泉保持兩尺的距離，和而眠，本來寬松的裝也在了上，規模不小的脯，被甲束縛并未隨著躺下的作攤開，從側面看去如同半圓形的山丘。

　晚上不好好睡覺的小鳥團子，在兩人之間打滾兒，和白球似的，滾到左邊“嘰~”一聲，滾到右邊再“嘰~”一聲。

　姜怡杏眸著窗外的雨幕，忍了良久，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在客棧睡一塊兒也就罷了，怎麼到了這里，你還躺在旁邊？”

　左凌泉閉目凝神：“尚未查明底細，待在一起安全。”

　“我知道為了安全。你不睡覺，可以在屋子里彈琴、畫畫、寫字什麼的……”

　“自武癡，琴棋書畫樣樣不會。”

　?

　姜怡抿了抿，偏過頭來：

　“不會你說著還得意？總識字吧？看書也行啊，讀書使人明智……”

　左凌泉也偏過頭：

　“書哪有你好看。”

　四目相對。

　姜怡眼神微呆，被得臉都紅了下，囁嚅，也不攆人了，轉開了目。

　左凌泉眼角含笑，反正沒啥睡意，慢慢湊向姜怡的臉頰。

　！

　姜怡眼神兒微慌，想躲開又有點遲疑，眼見左凌泉越來越近，好像沒得躲，最終還是閉上眼睛，做出有些嫌棄的模樣，等著被親熱。

　只是微微翹起臉頰，等了老半天，預想之中的雙相接也沒到來。

　姜怡眉頭漸漸蹙起，眼睛睜開一條，想看看左凌泉不干正事兒再做些什麼七八糟的，卻見左凌泉眼神冷峻，表嚴肅，看著窗口。

　？

　姜怡先是茫然了下，不過馬上就反應過來，握住了邊的佩劍。

　左凌泉躺在床上紋不，手也握著墨淵劍的劍柄，仔細側耳傾聽。

　房間外面并沒有聲音，但太過于安靜，安靜得有點詭異。

　偌大山莊里至幾百人，也不乏馬匹家禽，哪怕三更半夜，總是有點靜；可此時聽來，卻好似躺在鳥絕跡的深山雨林之中，外面沒有其他活。

　左凌泉等待片刻，忽然發現真氣流轉，出現了微乎其微的阻塞。

　團子也察覺不了對，連忙跳到了姜怡的臉上，用茸茸的把姜怡的口鼻捂住了。

　有人放毒……

　左凌泉不聲地從玲瓏閣里，取出集市買來的解毒丹藥，塞進了自己和姜怡的里。

　修行中人有真氣傍，魄強健息綿長，能對付修士的毒藥，要麼作用不大，要麼極其罕見。

　空氣中無無味的毒素，屬于前者，解毒丹基本上能全解，丹藥口后，經脈阻塞之便消失得一干二凈。

　兩人并未談，裝作被藥翻的模樣，紋不躺在床榻上。團子也在左凌泉的示意下，腦殼一歪倒在枕頭旁邊，小爪爪朝天，還吐著小舌頭，演得十分戲。

　等待約莫半刻鐘后，房間傳來了靜。

　聽不見腳步聲，但能覺到雨幕里出現了兩個移的，致使雨水落地的聲音發生了些許改變，很難察覺。

　左凌泉側耳聆聽分辨位置，凰護臂蓄勢待發，他為了及時應對突發狀況，沒有鞋，此時左腳已經探出床沿，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

　呼——

　寂靜雨夜，響起一陣微風室的聲音。

　著夜行的唐鐵瑾和唐鴻，落在雅室之中，目謹慎向里側的床榻。

　唐鐵瑾雖說有半步幽篁的境界，但他得到鯉魚之后，以活人飼養鯉魚的事兒本不敢讓外人知曉，這些年門都很出門，本不敢和山上仙人接，自然也沒有與修士搏殺的經歷。

　如今要暗殺可能是修行中人的目標，唐鐵瑾極為小心，掃視一眼確定沒有埋伏后，才讓兒子唐鴻走前面，緩步移向里側的睡榻。

　唐鴻晚上切磋時，已經見識過‘左冷饞’的厲害，知道打不過，此時表甚至有點張。

　他無聲無息的走到里屋，抬眼看去，卻見竹榻上躺著一對男，都是和而眠；男子的一只腳搭在床沿上，出云紋長靴，看起來是被迷暈了。

　唐鐵瑾微微抬手，示意唐鴻靠近滅口，但唐鴻還未抬步，就瞧見那只云白靴子，微微晃了一下。

　唐鐵瑾和唐鴻眼神微變，目皆是移到了靴子上，然后……

　颯——

　刺目白瞬間吞沒了昏暗無的房屋，唐鴻措不及防之下，眼睛都來不及閉上，就被閃瞎當場。

　“小心……”

　“遭了……”

　錯愕聲音同時出口。

　唐鐵瑾境界太高，并未到金的影響，后撤之時抬起雙手，窗外的荷塘便直接炸開。

　轟隆——

　數道水流從池塘躥起，如同浪般撞破了墻壁和窗戶，直接向床榻上的兩人。

　忽然發難的左凌泉和姜怡，瞧見唐鐵瑾掀起這麼大面積的水流，眼中都出驚恐之——就憑這隔空的范圍，至有靈谷七重的修為，以他們倆的境界，撞上了基本上翅難逃。

　不過讓左凌泉奇怪的是，唐鐵瑾只是駕馭起水流砸人，并沒有施展武技法攻擊他們。

　左凌泉見此沒有毫不遲疑，放棄格擋抬手就是一劍，刺向境界了偏低的唐鴻。

　咻——

　凄厲劍鳴響徹雨夜。

　墨淵劍出鞘的瞬間，劍上黑霧氣縈繞，積蓄半個多月的真氣隨著左凌泉灌注的真氣一起發出來。

　唐鴻修為不及唐鐵瑾，察覺前方劍意沖天，連忙提刀揮，劈出了兩道雜無章的黑刀。

　左凌泉剎那躲過刀，出劍快若奔雷，刺向唐鴻的心口。

　雖然速度極快，但唐鐵瑾半步幽篁的魄可不是花架子，發覺兒子即將遭重創，抬手就把水流揮到了兩人之間，瞬間凝結，化為堅冰，帶著直骨髓的寒意。

　但倉促間隨手，冰面并不厚。

　左凌泉的墨淵劍刺在了堅冰之上，只聽“咔——”的一聲脆響，堅冰之上布裂紋路，正中出現了一個劍孔，劍尖穿過冰墻，依舊刺在了唐鴻口。

　嘭——

　只聽一聲利刃的悶響，唐鴻的無垢金，在墨淵劍加持的‘劍一’之下形同虛設，瞬間被打了個對穿。

　墨流般的劍氣在唐鴻口開了個碗口大的窟窿，從背后穿出，帶起一陣霧。

　“鴻兒。”

　唐鐵瑾眼神錯愕而又暴怒，瘋狂抬手把水流向左凌泉。

　左凌泉一劍得手后，哪怕看出這父子倆好像不會用法武技，也沒有對陣的心思，轉就跑。

　姜怡在左凌泉出劍時已經翻而起，抬手往唐鴻丟去兩張五雷符，就被左凌泉抱著撞穿了墻壁。

　唐鐵瑾不明符箓底細，見狀迅速用水流裹住了遭重創的唐鴻，飛躍出房舍，落在了池塘之上。

　轟轟轟……

　下一刻，連續十道雷在房間里響起，依著池塘修建的房屋，瞬間被雷擊轟了滿天碎屑……

　----

　夜雨瀟瀟而下，雷鳴在偌大山莊之回。

　距離左凌泉不遠的房間里，頭發花白的宋馳，被雷鳴從渾渾噩噩間震醒。

　宋馳在江湖上闖一生，警覺并不差，發覺頭暈目眩四肢乏力，便曉得中了毒，咬破舌尖強行翻而起，從窗戶上撞了出去。

　嘩啦——

　木制窗戶碎裂，人影摔在院中。

　宋馳在地上滾了圈兒，抬眼看去，卻見左凌泉居住的屋子四分五裂，兩道人影從里面沖了出來；滿天碎屑的另一頭，唐鐵瑾腳踩水流半懸于空，渾黑霧縈繞，猶如雨夜中的一尊煉獄魔神。

　“唐鐵瑾？！”

　宋馳瞧見此景，眼中先是震驚和疑，但馬上又恍然大悟。

　宋馳浸武學一甲子，自認拳法在凡世無人能出其右，可碧潭山莊唐家，卻不講道理地了他十年。

　如今看到唐家人施展仙人神通，那一切就說得通了——不是他的拳有問題，是唐家不講江湖道義，以山上的仙人神通，在江湖這座小泥潭里欺負凡夫俗子！

　宋馳心里怒急，撐著中毒的軀爬起來，罵道：

　“唐鐵瑾，老子干你娘！”

　左凌泉抱著姜怡撞出房舍，轉眼瞧見宋馳，迅速從懷里掏出一粒解毒丹，丟了過去：

　“唐家要殺人滅口，快解毒。”

　宋馳抬手抓住解毒丹，不假思索地塞進了里，怒視遠的唐鐵瑾：

　“無恥小兒，一天是手下敗將，一輩子都是手下敗將，你以為學了點仙人神通，就能在老夫頭上？！”

　姜怡從左凌泉肩頭躍下，跟著往山莊外飛奔，見宋馳竟然有心思打炮，急聲道：

　“快走。”

　“你們走不了！”

　荷塘之上，唐鐵瑾腳踩碧波水浪半懸于空，將兒子丟到對岸后，高臺雙手一聲悶喝。

　下一刻，整個荷塘的池水全部漫出邊緣，如同洪流般涌山莊各。

　唐鐵瑾站在浪頭之上，不過剎那就追到了左凌泉后，沿途怒聲道：

　“風水流轉，老子現在是仙人，就是能在你頭上，老子現在能翻江倒海，你一介武夫，在我面前算個什麼東西？”

　這句話顯然是在和宋馳對罵。

　唐鐵瑾當年被宋馳打爛了江湖名聲，傷疤一直刻在心里，無所不用其極地追求力量，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臉面拿回來。

　往日為了藏修為，唐鐵瑾空有一道行卻不敢施展，甚至不能在人前炫耀，憋得有多難可想而知。

　如今已經了手再無顧忌，唐鐵瑾終于把這句憋了幾十年的話說了出來，表甚至顯出了幾分癲狂，抬手就揮出了一道水柱，砸向了地上的宋馳。

　宋馳服下解毒丹，形的乏力尚未完全恢復，拼盡全力躲閃，依舊被水珠直接砸進了房舍中。

　左凌泉和姜怡瞧見這翻江倒海的靜，自然心驚膽戰，不過眼中也有幾分疑。

　連姜怡都能看出，唐鐵瑾雖然修為高得可怕，但起手來沒有半點章法，甚至連言行舉止，都像個沒見過大世面的江湖人。

　這種覺，就像是瞧見了一個山野村夫，拿著一把仙兵，憑借蠻力在揮舞，覺不到半點迫力。

　眼見唐鐵瑾追到后，還分心控水流去打遠的宋馳，左凌泉反手就是一式‘流風回雪’，從一個很刁鉆的角度，直刺唐鐵瑾的腹。

　但實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自帶的天賦神通，本沒法靠技來彌補。

　唐鐵瑾察覺前方有靈氣波，護罡氣便已經展開，上也同時覆蓋上了一層墨黑鎧甲，甚至還在罡氣之外凝結出了一面冰盾。

　嚓——

　左凌泉全力一劍出去，把冰盾刺了個窟窿，劍氣接到洶涌的護罡氣，剎那被攪得四分五裂，連唐鐵瑾的角都沒到。

　眼見沒法破防，左凌泉迅速回，以凰護臂擋在前，避免被唐鐵瑾反擊。

　可讓左凌泉沒想到的是，唐鐵瑾發現他出劍后，如同驚弓之鳥，防的同時拉出了很遠的距離，本沒意識到可以鉆空子還手。

　？？

　姜怡奔逃間有點茫然的回頭打量，哪怕境界很低，也從這些蛛馬跡里看出了東西，低聲道：

　“他好像什麼都不會。”

　左凌泉也看出來了——唐鐵瑾雖然境界高得嚇人，但覺沒有任何與修士搏殺的經驗，手上甚至連一件最基礎的法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在家里閉門造車幾十年，修到靈谷巔峰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