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兩人彎腰進狹小口后，外面的雨聲便靜了下來，只剩下水流從腳下淌過的輕響，在里顯得幽森而詭譎。

　姜怡心跳很快，一手拿著符箓，另一只手抓著左凌泉的袖子，輕聲道：

　“還有多深？”

　“不知道。”

　左凌泉走了約莫七八丈，眼前的黑霧已經濃郁到看不清前幾尺，而懷里也響起‘嗡嗡~’聲。

　“什麼聲音？！”

　“小甲蟲在撲騰。”

　左凌泉稍顯疑，從懷里取出小瓷瓶，打開蓋子。

　嗡嗡嗡~~~

　黑甲蟲從瓷瓶里面飛了出來，在黑霧里面轉圈圈，能看到黑霧被攪起了一個漩渦，飛速朝甲蟲匯聚。

　左凌泉沒想到小甲蟲還有這種作用，他放慢腳步跟隨，讓小甲蟲在前面飛；不過片刻時間，山里的黑霧便被吸的一干二凈，兩人也來到了一個空曠地。

　地當是天然形，面積大，下方是幽綠水潭，腥臭味撲鼻。

　連日下雨，水潭的水位線已經漫過了口，所以流了出去，旁邊還有些高地，最遠能瞧見一個往下淌水的大，流出來的是清水，不知源頭在何。

　左凌泉轉繞過幽深水潭，來到了地高，往水潭里丟去了一枚照明珠。

　咚——

　照明珠水，立刻照亮了幽綠水潭。

　左凌泉和姜怡低頭看去，水底的場景，卻讓兩人骨悚然！

　只見水潭底部，麻麻堆積著無數骸骨，幾乎沒有一完整，大半都是碎骨。

　最上面的一骸骨，當時剛死不久，還連著未腐爛的皮，有很多尸蟲在骸骨的隙、眼窩之間爬行，從水面上看去，猶如一座小型的白骨地獄。

　姜怡饒是見慣了被兇咬死的百姓，瞧見這場景，臉也是化為了煞白：

　“這……這地方……”

　左凌泉心難免跳快了幾分，他正想開口，耳卻忽然一，迅速把姜怡擋在后，目向遠淌水的石。

　踏踏踏——

　極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直至到了石附近戛然而止。

　能聽見腳步，說明是活人。

　姜怡握住劍柄，退開了幾步，謹慎盯著口。

　左凌泉知道對方發現了他們，抬手就取出一張‘震地符’，扔向遠淌水的口，想把口炸碎。

　但符箓飛到一半，就聽見口里傳出一聲低喝：

　“解！”

　產自伏龍山的上品符箓，在聲音傳出的瞬間，亮消散了一干二凈，落向了水面。

　？！

　左凌泉目錯愕，沒想到符箓也能被人反向破除，他知道遇到了罕見的勁敵，毫不猶豫沖向口，咬破手指，在口外的石頭上灑上了一圈兒跡，同時抬手飛速掐訣：

　“伏龍鎮妖，寶塔囚龍……”

　而石的人，顯然知道左凌泉在作法，形剎那間沖了出來，一襲青道袍凌空招展，人尚在半空，雙手已經開始掐訣，形發出青流。

　兩人一前一后，但青人影修為明顯高出一大截，掐訣速度比左凌泉快出不，明明后出手，卻同時和左凌泉呵斥道：

　“鎮！”

　“鎮！”

　轟隆——

　空曠石勁風驟起，黑與青真氣化為洪流沖擊在一起。

　姜怡迅速后退，抬眼卻見兩座九層高塔憑空而現！

　高塔虛影一黑一青，造型一模一樣，從上方砸下，落在了相距甚遠的兩人頭頂。

　轟轟——

　？！

　三人同時目瞪口呆。

　左凌泉腳下的石頭地面出現裂紋，整個人被得單膝跪在了地上，靠長劍支撐，才沒直接趴下，眼中難掩震驚。

　青人影眼中的震驚同樣不小，出來就被九層鎮妖塔砸在頭頂，直接被了幽綠尸水池之中，雙腳陷累累白骨。

　青人影反應極快，左臂上的手套炸裂，出一條白玉般的胳膊，上面流閃，一道碗口雷霆炸開了池水，直擊左凌泉面門。

　霹靂——

　左凌泉心思繃到極致，面對難以匹敵的對手，豈會等著挨打，在寶塔下來的同時，左臂袖袍炸裂，提前展開了凰護臂護在了前。

　轟隆——

　驚天地的雷霆劈在凰盾上，連整個山都跟著震了下。

　雖然沒能攻破凰盾，卻也把左凌泉震得形不穩，差點被九層高塔趴下。

　展開護臂格擋之時，左凌泉也沒閑著，右手迅速丟出了九把長劍，每把劍都提前附上了十枚白玉銖，在水潭上方，最后一把在了正中。

　等雷擊剛過去，左凌泉后背扛著高塔，抬手迅速掐訣：

　“玉堂敕令，八荒朝禮……”

　青年輕人被在水池之下，發現雷擊無效，也在飛速抬手掐訣，渾真氣傾瀉，在石水池的上方凝聚出了一團雷云。

　噼里啪啦——

　雷云之青紫電閃，威勢駭人，若是發出來，把整個石炸廢墟也不無可能。

　眼見雷云凝聚，左凌泉也掐完了法決，把手上珠灑在頂端的長劍之上，沉聲道：

　“鎮！”

　“咕嚕——”

　水下接著也傳來了聲響，不用猜也知道是“震”。

　只是青袍年輕人話語出口，上方的雷云卻沒開，反倒是迅速土崩瓦解，被向了水池。

　嗡嗡嗡——

　九把劍急速，將山迷的氣全部在了水面。

　下方的青年輕人被囚龍陣住難以，發覺法失效后，眼中出難以置信之，抬手再次掐訣。

　但封魔劍陣之下，無論是法還是符箓，甚至丟出的幾件法，都毫不意外地出手便失去了控制，全部沉到了水底。

　不過短短一瞬之間，山里便嘈雜聲一片，洶涌的氣勁，沖擊的姜怡都在了石壁上。

　姜怡知道左凌泉同時維持著囚龍陣和封魔劍陣，哪怕有白玉銖支撐劍陣，消耗也如同泄洪，本撐不了多久，連忙取出白玉銖，破后丟在了水潭周邊的長劍上。

　左凌泉看出下方之人絕不是散修，年紀看起來不大，能有這些通神手段，只可能是九宗門。他急聲開口道：

　“兄弟是何方神圣？這也沒什麼天材地寶，別他媽自己人打自己人。”

　水池下方，青袍年輕人也在強行控制著囚龍陣，同時設法沖開封魔劍陣，消耗不比左凌泉小，聞聲開口道：

　“咕嚕咕嚕……”

　靠！

　左凌泉強行控制著陣法，沉聲道：

　“你先撤陣法，不然我掏殺招了，不小心把你打死，你家師長別他媽來找我麻煩。”

　水底的青袍年輕人被封魔劍陣著，沒法施展神通，哪里敢撤已經出手的囚龍陣？

　他眼神微冷，強行催囚龍陣，在左凌泉上的青九層高塔流綻。

　左凌泉只覺上猛然變沉，本扛不住，怒聲道：

　“你找死。”

　話落握住墨淵劍的劍柄，劍意沖天而起。

　無與倫比的穿力席卷整個山，連在左凌泉上的青高塔都晃了下。

　左凌泉向袍年輕人的目，猶如看著一個死人。

　青袍年輕人眼中再次出錯愕，應該是沒想到左凌泉真藏著殺招，起手威勢還這般驚人。

　他沒有毫遲疑，松開了雙手。

　“咕嚕！”

　下一刻，左凌泉上的九層高塔煙消云散。

　左凌泉方才本就出不了劍，只是虛張聲勢罷了；他目前所剩的真氣僅能勉強出手一劍，轉逃跑估計跑不過面前這廝，當下只能撤去陣法保留真氣，以護臂擋在前，持劍蓄勢待發。

　嘩啦——

　陣法剛剛消失，青袍年輕人就從尸水池子里躍了出來，落在地面的石頭上就是一陣干嘔：

　“嘔……咳咳……你是上九龍？”

　左凌泉不是上九龍，但這種時候他能說什麼？

　“正是，閣下是？”

　青袍年輕人就知道是如此，這世上能同時會封魔劍陣和囚龍陣的，只有鐵鏃府嫡傳。他眼中滿是惱火：

　“我伏龍山許墨，雛龍榜第八，就在你前面排著，你沒見過我人，還沒聽說過這胳膊？”

　許墨抬起左臂，晃了晃以天地奇珍煉制而白玉胳膊。

　“……”

　左凌泉哪有閑工夫了解好事之徒排的榜單，他又不是上九龍。

　不過面前這貨是真厲害，他也不能出異樣。

　南方九宗雖說私底下并非鐵板一塊，小規模不斷，但‘青魁’這種宗門繼承人級別的修士，彼此之間肯定不會下死手。

　因為以后了宗主，必然要坐在一張桌子上談事兒，提前結死仇沒任何好；而且也打不死，能為九宗青魁的都不是善茬，要分生死沒那麼容易，很可能還沒分出勝負，老祖就在天上說話了，到時候還是得老實停手。

　只要對方誤認為他是‘上九龍’，那就不可能再手，左凌泉為了安全著想，此時也只能冒名頂替，拱手抱拳道：

　“原來是許兄，失敬，我剛出山不久，往日潛心修行，還真沒了解過這些。”

　白玉臂許墨，二十歲靈谷六重，同為青魁，實力超出左凌泉太多，方才措不及防被兩個仙住，心里覺得窩火，又開口道：

　“我看見封魔劍陣才沒下殺手，不然你以為你能住我？修戰力不修眼界，遇上個脾氣暴的，你方才直接就沒了。”

　左凌泉對這話倒是不敢茍同：

　“許兄方才那一雷劈過來，我擋不住就是死，你管這沒下殺手？”

　“封魔劍陣沒出來，我哪兒知道你在施什麼？二話不說就在外面作法，上來就是殺招，我不還手站著讓你打？”

　許墨渾黏糊糊，低頭看了眼，覺得很惡心，抬手掐訣念，把渾七八糟的水漬沖散。

　姜怡見這個二愣子真信左凌泉是‘上九龍’，自然不會破，輕聲道：

　“我家主向來如此，許仙長消消氣。”

　左凌泉也是抬手拱了拱：“算我得罪。許師兄怎麼在這里？我還以為許師兄在這里藏著禍害百姓，所以先下手為強。”

　許墨憤憤然發泄兩句后，心緒也平復下來，眼神示意水潭：

　“聽聞此地有作祟，過來驅鬼，你想來也是為此而來。方才我在山里尋找孤魂野鬼，聽見外面有靜，出來看看，結果倒好……”

　左凌泉對此言倒也沒有懷疑——‘青魁’都是九宗的掌上明珠，修行資源多得夸張，許墨就算再發神經，也不可能在山里殺老百姓玩兒，跑來這里若是為了降妖除魔，那就解釋得通了。

　姜怡也覺得許墨不是在說假話，想了想道：

　“方才那只厲鬼，出現在了山神廟，被我們打跑了，不知藏在何，許仙長可找到了。”

　“這里氣太重，藏得很深，白天沒找到。”

　許墨示意淌水的口：“我方才從那里出來，你們從山神廟進來，都未曾瞧見的話，那只小鬼定然還藏在這里。”

　左凌泉聞言環視空曠山，又看向池底，本想問怎麼找，可轉念一想——他堂堂鐵鏃府青魁，問這麼白癡的問題肯定就餡兒了。于是他收起了佩劍，含笑道：

　“既然許兄先過來，我就不和許兄爭奪降妖之功了，在下告辭。”

　說完就準備帶著姜怡離開。

　只是許墨并沒有讓兩人走的意思，他取出一疊符箓，依次在周圍的石壁上，開口道：

　“一只小鬼不可能殘害這麼多百姓，而且鬼魅害人，多半是蠱心神，使凡人自尋死路，比如掉水潭淹死；但水潭中尸骸不全，不可能是所為。”

　左凌泉見此，只能停下腳步，低頭打量。

　姜怡也來到水池邊，仔細查看下方的尸骸，皺眉道：

　“骸骨被啃咬過，從齒痕來看，型不會太大；被撕咬嚴重的部位都在下肢，很像是被拖進水里淹死后才被啃去。水蚺和四角土龍會把人絞爛，不像是這兩種常見的兇……”

　許墨聽見這些言語，回頭略顯意外：

　“沒看出來，小仙子還是個行家。”

　姜怡以前坐鎮緝捕司，被兇啃咬的尸骸見多了，輕聲道：

　“些許骸骨手腕有裂痕，應該是手腕被綁縛，死前拼命掙扎所致；這些人是被綁著故意丟進水里，喂什麼東西。”

　左凌泉聽見這話，心中不免生出寒意，開口道：

　“這些骸骨應該就是近些年失蹤百姓，難不是某個喪心病狂的，在以活人飼養兇？”

　許墨對此并不意外：“世上披人皮藏心的禍害不在數。此地能出現，應該是日積月累之下積攢了太多氣，從而導致其中執念重的，魂魄死后不消散，彌留世間了孤魂野鬼。”

　姜怡僅此提醒，倒是想起了什麼，開口道：

　“我方才約約聽見那只鬼‘娘’來著。我們過來的時候，在縣城里遇見個老嫗，就一個獨子，聽說很孝順；自己死于非命，老母卻在世間孤苦無依……””

　許墨昨天去見那名嚇掉魂兒的農夫，已經知道了小鬼的份，他搖頭一嘆道：

　“就是李大娘的兒子，死后放不下家中老母，執念太重，借著此地氣化為了小鬼。”

　左凌泉聽聞此言，眉頭蹙。

　姜怡同樣五味雜陳，取下了臉上的面罩，詢問道：

　“那怎麼辦？這鬼除還是不除？”

　許墨臉上有些唏噓，但符箓的作并未停下：

　“人死不能復生，早日遁回才是解。”

　“那李大娘……”

　“鬼是人之殘存神所化，人之七乃至記憶早已消散，只剩下一執念，你們總不能帶著一只鬼跑去讓其母子重逢。即便帶去了，唯一的可能也是把李大娘嚇死，而且還是死不瞑目。”

　許墨完了符箓，在水池旁邊盤坐：

　“生死回無休無止，我輩修士降妖除魔，做的只是把不該存在于世間的東西送回，凡世恨仇，不歸我們管。”

　姜怡思索了下，覺得這話也有道理。

　左凌泉想了想道：“斬草要除，不然送走這些孤魂野鬼，后面還會冒出新的。許兄方才可探明源頭？”

　許墨取出法鈴，搖頭道：

　“以風水走向來看，暗河通向西北，尚未找到源頭；這是你鐵鏃府的地界，以上兄的手段，找到應該不難。”

　?

　我有個錘子手段……

　左凌泉微微點頭，拱手抱拳道：

　“那我前去解決源，許兄在此做法，想來不需要人護道，我先告辭。”

　說完，他帶著姜怡走出石。

　許墨正做法，又低頭看向池水：

　“你的靈寵不要了？”

　左凌泉腳步一頓，才想起來他的小蟲蟲，轉頭看去，卻見小甲蟲在池子里撒歡兒似的游泳，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左凌泉想把小甲蟲回來，但完全不曉得該怎麼，一時間有點尷尬。

　好在吃不干事的團子，還有點作用，從姜怡的袖子里飛出來，煽著翅膀飛到池水上方，抓起了小甲蟲。

　許墨抬眼瞄了下團子，稍顯意外：

　“這鳥真，長得和個球似的，什麼品種？”

　“嘰？”

　團子賣力撲騰著與型不搭調的小翅膀，有些不高興，不過在左凌泉的目下，還是裝作聽不懂的模樣，落在了肩頭。

　左凌泉隨意回應一句：“白玉。”，轉走出了口。

　許墨目送兩人離去后，手持銅鈴輕輕搖晃，里默念咒文，石周圍的符箓也亮起了微。

　叮鈴——

　叮鈴——

　不過搖了兩下后，鈴聲又一頓。

　“白玉……聽著有點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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