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別做夢了。
去死。
所有想和我搶的人,就都該死。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從男人口中親口說出,毫不猶豫,如同最堅的刀刃,攜裹著冷風一刀一刀狠狠捅他的口,將那點殘熱的溫攪一片狼藉。
一瞬間,孟忘川竟然連掙扎也不想掙扎了,他又想起了弈的話。
“我可以帶你去見真相,只是真相往往不堪,只恐你一腔執念,最后傷的還是自己。”
枉費他背負著愧疚與自責,改頭換面在江湖上茍且這許多年。
在劍鋒近的一瞬,孟忘川想到了許多的事,包括娘臨死前那雙不甘又不舍的眼睛。
倏忽間錚然一聲清響,斜刺里劃過一劍截住了來的劍鋒,正同傾野的長劍拼在一起,寒四濺!
傾野被那巨大的力道得倒退兩步,待看清來人,整個人震愕道,“弈!”
“大哥啊大哥,都說最毒婦人心,你怎麼比夫人還毒啊?”弈冷冷一笑,“殺人不,還想二度滅口,你說你算計我一個外人也就罷了,那可是你的親弟弟啊!”
傾野看了看弈,又看了看那個面目全非的男人,一瞬間似乎頓悟,“很好,這又是你的伎倆!”
弈面上收斂了嬉笑之,眸中寒乍現,“以彼之道還治彼,雕蟲小技,小弟猶嫌不足!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做的手腳麼?以為我不是在忍辱負重麼?今時今日,也該算算咱們的陳年老賬了!”
話音落地,他便同傾野纏斗在了一,兩人一前一后竄出書房,一瞬間窗外刀劍影和瓢潑雨聲混雜在一起。
屋的男人抬起手,緩緩揭掉了那張看上去有幾分可怖的人皮面,出了面下的那張清秀沉靜的臉龐,他眼簾低垂,角卻帶著一苦至極的笑。
“弈……打得過他麼?”
山水屏風后傳來一把笑嘻嘻的聲,“放心吧,我不信傾野的本事比南宮軒還
大,再說打不過還有我呢,今日就是教教他怎麼做人!”
姜沉璧輕巧的從屏風后跳出來,自覺這一出戲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堪稱完,然而待看到孟忘川那副哀戚神,才收斂了笑意,“忘川兄啊,節哀節哀,我知道你現下心就跟這窗外驟雨一般,不瞞你說我當初被曲丹宸一劍捅個心涼的時候,也是這心,恨不得將曲丹宸千刀萬剮下油鍋……”
孟忘川搖了搖頭。
“不,我沒有力氣恨他,我好累。”
他原本傷勢就沒有痊愈,不過是靠著支架勉強站立,此時此刻子搖搖墜,幾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姜沉璧忙扶著他在椅子旁坐下,好生勸。
“你不應該難過的,忘川兄,如今至我們知曉了令堂是無辜的,沒有害什麼大夫人,你也不必再背負著愧疚度日了不是麼?”
窗外的兵刃相接聲倏然休止。
孟忘川和姜沉璧齊齊看向某,黑暗之中走近一個人,正是弈。
他的劍鋒還在滴滴答答地流淌著水,周被雨水浸,顯得眉眼竟然有幾分料峭凌厲。
“怎麼樣?”
“多讓他吃了點教訓。”
弈嘆了一口氣,“不過,傾野的背后必然另有其人,如今牽一發而全,我還不能讓他死。”
話音落地,他收回長劍,本來似乎想坐下一口氣,倏然之間目一閉,竟然吐出一口泛黑的膿來,跟著軀晃了晃,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弈!”“弈!”
姜沉璧和孟忘川異口同聲驚,孟忘川子不便不了,姜沉璧搶先一步扶住了他,“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這樣,是傾野所傷?”
弈搖搖首,面在燭下顯出幾分病態的青白,“不,他還沒那個本事……”
孟忘川似乎想到了什麼,“難道是南宮軒?”
弈點了點頭,“是,先才在靈山……損耗有些大,一直靠小還丹吊著,方才催發力,
恐是將這舊傷激起來了。”
姜沉璧皺眉,心中有些酸,“那怎麼辦?”
弈仰頭看向孟忘川,多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神醫,問你呢,怎麼辦?”旋即自嘲道,“應該死不了吧?”
孟忘川沒好氣地說道,“新傷舊疾一并發作,還中了九轉碧落仙的毒沒解,你有沒有命活我可不好說!”
弈驚道,“不會吧?”一面咬著牙吃力苦笑,“拜托忘川兄,我這新婚燕爾的還沒活夠啊,你得想想辦法。”
孟忘川順下眼睫,在靜謐之中忽然間無頭無腦地說道,“你別恨我。”
弈睜大眼眸,“你這話啥意思?是不打算救我嗎!”
孟忘川忍無可忍,“我是說之前對你多加怨懟……別恨我。”
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幾乎耗盡了他余生的力氣,那些在心頭多年的憎恨和愧疚,似乎終于能夠沉海底,不再日夜糾纏。
“放心,我不會的。”
弈和姜沉璧再次來到了郊外的三閣。
此裝潢較先才無二,仍舊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清新雅致,卻多了一個青小,戴著四四方方綸巾帽,手里捧著孟忘川的百草箱,正是司空凌無疑。
“不錯嘛,小鬼,”弈躺在孟忘川的八仙椅上,“看上去倒是有那麼幾分繼承缽的樣子。”
評價完了司空凌,又向孟忘川笑,“忘川兄,你在南宮府住的怎麼樣?和南宮二小姐相可還好?”
孟忘川正坐在木質的椅上指揮司空凌稱藥,聞言冷冷白他一眼,“你又不是沒去過南宮家,何必來問我?何況我不過是借用家后院的溫泉眼,又不曾居心不軌,我自然是問心無愧了。”
“嘿,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說誰居心不軌?”
姜沉璧不得不扯扯弈的袖,“忍忍吧,你現下命都攥在人家手里呢。”
弈:“……遵命。”
這邊孟忘川已指揮司空凌抓好了幾味藥材,一一擺開在兩人面前,“我
在南宮家的確淘到了不好東西,那湖魅之原本是有奇毒的,不過經過本人又添了十三味藥材,如今已經是一味良藥,不比小還丹差。”
“厲害厲害。……等等?”弈忽然間察覺哪里不對,“你說湖魅的有劇毒!”
孟忘川點點頭,“是啊。我用南宮家的那些個進貢來的什麼花花草草做了不嘗試,還有他們家一個西域進貢的什麼雪貂,一滴致命,死的的。”
弈一張臉又青又白又難看,簡直面如菜,“你不早說!”
“什麼意思?”
“我都服了一次了,豈不是命不久矣?”弈道,“當初在之中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你就敢喝!”孟忘川嘆為觀止,“看來你還是嫌自己命太長啊!”
“我那不是死馬當作活馬醫麼?”
此言一出,不但姜沉璧的心陡然懸了起來,連孟忘川也不敢大意,連忙給弈聞問切了一番,又取了一滴指尖對著一堆瓶瓶罐罐搗鼓半晌,皺眉道,“奇怪,我只能看到九轉碧落仙的毒,并看不到湖魅之……”
“那也不奇怪,”姜沉璧接話道,“記得蠱蟲是怎麼練就的麼?百蟲自相殘殺,勝者為王,我想大概弈的毒也是如此,因為九轉碧落仙毒霸道,所以將湖魅的……吞噬了!”
“原來如此,”孟忘川點點頭,“算你命大。”
“我說忘川兄,你請我們過來,就是為了看你研制出來的這……”弈不知道如何形容這詭異的要黑不黑要紫不紫的的丹藥,“這玩意兒?”
孟忘川搖搖頭,“自然不是,我在南宮家的這段時間,左右閑著也是無事,便將九轉碧落仙可能的七七四十九種解法,八九都在自己上試過一遍,雖然說我弄不來那奇珍異毒,但是這百草生息相克的道理還是差不多的……”
“你說什麼!”姜沉璧驟然一驚,“你……你以試
毒?”
孟忘川的神淡漠如水,簡直如同說著品茶賞月一般的閑話,“是啊。”
“你瘋了!”弈拍案而起,“你明知道是藥三分毒,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藥方,若是毒骨髓怎麼辦?”
“那又如何,無非就是先中毒,再解毒,再中再解,周而復始咯。”孟忘川淡淡地說,“我這不是還沒死麼?”
姜沉璧和弈對視一眼,各自心驚膽戰,本以為孟忘川答應跟他們來府,愿意親眼見證真相,便是心中還有一線生機,誰知道……
從在地宮窟被那巖石重傷之后,孟忘川整個人的神魂已死傷大半,甚至毫不在意下一刻,連自己的也徹底死去。
“我不需要你做這些。”弈的聲音有些古怪,尾音帶著抖,“你給老子好好活著。”
孟忘川將那些草藥分三堆,一面分一面道,“別自作多,誰是為了你試毒?我只不過是覺得,活著總要找點樂子,若是我一不小心找到了解九轉碧落仙的方子,說不定就能死后名垂千古啥的。”
他似乎并不愿意在此糾結許多,一面吩咐司空凌,“小鬼……不對,徒弟,去把這些藥材加那藥池中,調三分火,還有這一堆待藥池的湯變了再放,莫誤了時辰。”
一面對弈道,“你去跟司空凌走,帶你先泡藥泉,一會我再給你拔毒換。”
弈本來還待規勸兩句,聞言也不得不和司空凌去后院的紫竹林了。
姜沉璧傾,離孟忘川近了許多,雙手合十目懇切,“神醫,前輩,孟大哥,我說你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啊,你……”
孟忘川很不耐煩,“行了行了,和你師父一樣羅嗦,我支走弈是想同你言語一聲,那九轉碧落仙的解藥,我似乎有了頭緒。”
姜沉璧驚喜地跳了起來,“果真!那是好事啊,為何不讓他知道?”
“因為……”
“拿到的希不大,不,幾乎是絕無可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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