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欽一大早抱著貓下樓, 那輛SUV還在樓下停著,車玻璃上已經結了一層白霜。
一宿沒睡好,葉欽懶得跟人廢話, 沒看見那車一樣, 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峻很快從后頭追上來, 一把捉著葉欽的手, 力氣不小:“為什麼不接電話?昨天晚上你走的時候你說有人跟著你, 誰跟著你?”
“不就是你嗎?”葉欽不想被他捉著, 不耐煩地甩著手,“別跟著我!”
“不是, 葉欽, 我沒跟著你, ”峻不是個笨拙舌的人,來回來去卻就這一句, “你看見人了嗎?誰跟著你?誰……”問著問著就又咳嗽起來。
葉欽早上起來就沒有過好脾氣,以前就是憋著,現在他對峻沒什麼好忍的:“你有病去醫院看病,別找我!除了你沒人跟著我!”
他說的太急,一不小心就嗆了一口涼風, 咳了兩聲眼睛就紅了:“你能不能別來找我,我不喜歡讓你跟著!”
峻手忙腳地把大拉開, 小心地把他往自己懷里裹:“你別生氣……別生氣行嗎?”
峻的懷抱對于葉欽來說并不陌生,此刻卻有些過于溫暖了,不難猜, 峻一定是發著燒。
那雙手在他背后手忙腳地拍著, 葉欽抓了峻的羊絨衫,又猛地松開:“不管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都不想聽,所以請你以后不要再來了。讓你生病,我很不好,我們倆真的別……相互折磨。”
“葉欽,我沒想折磨你,我從來沒想過要折磨你,我只是覺得,我覺得我……”峻就像是有點斷電了,低著頭看懷里的人,聲音一,話就說不下去了。
煤球被倆人住了,忿忿地喵了兩聲,出爪子拍峻。它的指甲有點長了,一下就把羊衫的線勾了出來,纏在它的爪子尖上,甩不下來。
小貓更不高興了,憤怒地刀著小爪子,那條被勾住的線也很倔強,就是不肯松開。
一貓一線斗得不亦樂乎,最后線在煤球的爪子上繞出一個線包包,峻的羊絨衫也被扯出來一個大窟窿。
葉欽從峻懷里掙出來,住線的盡頭猛地一拽,線就斷了。
“對不起,這件服多錢?我陪給你。”葉欽立即掏出手機來,打開了理財件。
“你不用……”峻看著口上的那個窟窿,說到一半就改口了,滿臉通紅的,“三千萬,這個三千萬。”
葉欽抱著貓轉就走:“燒傻了吧你。”
峻聽見他這一句罵,臉上卻多了半分輕松,似乎沒想到葉欽居然心里掛記著他病了:“你要去哪?你讓我送,我就不讓你賠了,行嗎?”
“賬號給我,這麼大的數直接轉不了。”跟峻說完,葉欽直接撥了個電話給何玉謙,“哥,我之前放在公司戶頭上的……”
他話還沒說完,峻一把奪過了他的手機,也急了:“為什麼啊葉欽!你就這麼恨我嗎?白曇可以和你一起唱歌,有事你找何玉謙,那我呢?我哪里比不上他們呢?”
“你哪里都好,比我好太多,我配不上你,行嗎?”葉欽把自己的手機拿回來,轉朝著大門走了。
峻抓著他的手,往自己懷里揣:“你把話說清楚,我哪里不好了?”他一直著咳嗽,兩頰上騰起不自然的緋紅。
“好,說。”葉欽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呼出來,空氣中聚起白白冷冷的一團。
“白曇是我的同事,何玉謙是我的兄弟。而你,曾經是我的全世界。”葉欽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想這些話的時候,就像是一場極為安靜的千刀萬剮。而當著峻的面,他卻可以把這些日夜折磨他的話輕而易舉地說出來。
而且這些話被說過了,就好像喪失了原有的殺傷力,他再想起來,也就沒那麼疼。
“我曾經想著把最好的都給你,哪怕我不做我自己,我也要讓你過得很幸福很快樂。”葉欽看著峻,就像是想要原諒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可是你要的幸福快樂和我沒關系,我給你的你都不要,但是我能給的都已經給完了,就都沒有了。你為什麼還跑來問我,怎麼什麼都不肯給你呢?”
峻的羊衫破了一個大窟窿,寒風呼呼地往里面灌,他卻連掩也不知道掩一掩,他張了張,想說什麼,但是一陣咳嗽把他的話打斷了。
葉欽間又團起一小團白霧:“峻,你是個大人了,對自己的人生也有很好的規劃。有沒有我,其實對你來說,真的沒什麼不同,所以不要再在我上浪費時間了。”
他離開的腳步太匆忙,沒聽清峻在他后說了一句什麼,卻也沒再回頭看。
何玉謙很快把電話撥了回來:“葉子,怎麼回事啊?我怎麼聽見峻的聲兒了?”
“哦,現在已經沒事兒了,”葉欽有點疲倦地捻了捻鼻梁,像是要跟自己確認一樣,“沒事兒了。”
“那小子要再過來犯渾,你立刻就給我打電話,聽見沒?”何玉謙的大嗓門哇啦哇啦的,手機拿老遠都能聽見。
“嗯,已經沒事兒了。”葉欽看著小區院子里禿禿的喬木,蕭索得有些稽。
何玉謙那邊有點,像是在忙什麼,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婆婆媽媽:“葉子,影響力晚會的邀請函你收著了吧?”
“收到了,”說起來這個,葉欽腦子有點轉回來了,還有點納悶,“這個不是發給當年最有話題的公眾人的邀請嗎,他們給我發這個干嘛?我這才復出兩個月,作品都還沒出。”
“我的葉子欸!”何玉謙的嫌棄里帶著一點小驕傲,“你是誰啊?葉欽啊!一塊廣告牌掉下來砸著十個人,九個半都管你過老公。你如果打開微博,十次熱搜里八次都有你,你還不算有話題嗎?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不是用作品說話的年代了。你流量到了,難道還怕沒話題嗎!”
原來是這種話題。
葉欽低聲笑了,何玉謙在電話那頭聽不出他的自嘲,還以為他是開心,又添一句:“就這周末晚上了,到時候我來接你。我弟弟,必須有排場!”
葉欽不是會敗人興致的人,配合著答應:“行,全都仰仗我哥了。”
尤金金在小區門口等著葉欽,看見他抱著貓上了副駕駛,有點稀罕:“真可,還活潑的。”
煤球有點認生,原本在鼓搗自己爪子上那一團姜黃的絨線,聽見陌生的聲音,一下就把小耳朵立了起來,警惕地瞪著尤金金。
葉欽把它爪子上的線團一點一點往下擇:“晚點還要辛苦你,帶著它去打個疫苗。”
“葉老師的事肯給我辦就是信任我,有什麼辛苦不辛苦。”尤金金大概是被何玉謙狠狠地調/教了一番,不僅手腳利落了,也更會說話了。
他把車里的溫度調高了一點,從后視鏡里看著葉欽:“今天的戲重的,您瞇一會兒,到了我您。”
葉欽點了點頭,閉著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今天的戲的確重,葉欽的念白特別多,但他臺詞的功底夠扎實,沒有一個地方怯。
倒是閆茜茜,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今天特別不在狀態雖然不至于說錯詞,但緒始終浮在戲外頭,潛不下去。
一個鏡頭卡到第四遍,導演的臉有點不好看了:“都休息一下,調整狀態。”
閆茜茜走到場邊坐下,不停地咬著自己的手指甲,一雙眼睛也黯淡無,漫無目的地四看著。
葉欽恰巧在一邊接熱水,就看見王副導踱著步子走到閆茜茜邊坐下了。
“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就不知道把握?”王副導的朝天鼻向外翻著,似乎是用鼻孔在說話。
“對,”閆茜茜的聲音有些抖,“我好不容易能和葉老師合作,我不能浪費這次機會。”
“哎——”王副導拉出一個討人厭的長音,“我說的可不是這個機會。”
聽見這一句,閆茜茜猛地一哆嗦,像是從噩夢中驚醒,連忙朝著王副導搖頭:“不是您想的那樣。”
王副導的臉一下就拉了下來:“上頭代下來的事,我想的哪樣本就不重要,你點個頭,咱們兩邊都歡喜。”
像是被燙了一樣,閆茜茜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朝著葉欽走過來,眼睛里盡是哀求:“葉老師,您能不能幫我對對戲?”
葉欽的手在閆茜茜肩上,是一個安的姿勢:“走。”
閆茜茜說是對戲,葉欽就真的只是對戲。
他把臺詞念得輕且慢,閆茜茜在他和的聲音里逐漸平靜了下來。
再開拍的時候,閆茜茜的狀態好了一些,但依舊白走了兩條片子。
收戲的時候,王副導翻著今天的片子,若有所指地咕噥了一句:“有些個人吶,就知道浪費別人的時間。”
葉欽早上憋的火一下子就拱了上來:“王副導,你也年紀一大把了,兒都該有小閆這麼大了。難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心里沒個數嗎?”
聽見葉欽的話,閆茜茜驚慌地拽著他的胳膊:“葉老師,葉老師,你不用……”
“我該做什麼?”王副導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捧著人家給的飯碗,做人家我做的事,沒什麼病吧?”他竟然全然不避諱。
“再說了,葉老師,”王副導刻意地尊敬著,“這是我們這一家的事,是閆茜茜和東家之間的事,您還是沾手。”
劇組里的人沒走完,一個個都非禮勿視,充耳不聞。潛/規則這種事,大半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閆茜茜今天被人往回要,一定是當初拿了人家什麼。況且韓氏握著娛樂圈的半邊天,誰也不想趟這個渾水。
事關閆茜茜的聲譽,葉欽不能把話挑得太明,低了嗓子跟王副導說:“天底下不止那姓韓的一個東家,別太把自己當盤菜了。”
王副導一撇,看著閆茜茜:“茜茜,你來告訴葉老師,你有幾個東家?你現在的風頭又是誰給的?”
他這一副臉,活是皇上邊春風得意的大太監。
閆茜茜不說話,王副導又往前趕了一句:“說呀。”
“韓總待我恩重如山,但是我……但是我……我不……”閆茜茜囁嚅著,給出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這話不是葉欽第一次聽了,他詢問著看向閆茜茜,發現滿眼的淚水,斷了線的水晶釧子一樣,滴答滴答地落。
葉欽微微一偏頭,把閆茜茜拽到了自己后,微微一挑眉,梨渦陷下去,浮出一子混不吝的氣來:“娛樂圈混久了沒別的優勢,就是見過的王八蛋,種類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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