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茂按下了最後的按鍵。

電話發出正在接通時的聲音。

這時候，心昂揚著對池田直人的殺意的池田茂，忽然想起來自己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昂揚。

他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經如此昂揚過。

而且是對同一個人。

那是母親出走前的一天——池田茂非常清楚的回憶起這個時間節點，因爲這是刻印在他記憶最深的事，深骨髓。

應該奇怪的是，爲什麼之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忘記呢？

那一天，鼓起勇氣的池田茂，腰上帶著自己心的變腰帶，完了變，然後拿著菜刀繞到了正在對媽媽施暴的父親背後。

腎上腺素讓池田茂呼吸急促，握住菜刀的手在大幅度的抖。

這並不是弱，亦非害怕，要說的話，這是激——由腎上腺素導致的、純粹的化學式的激。

一直以來的夙願就要實現，媽媽不會被欺負的世界就要到來。

池田茂歡呼著，雀躍著，向著毫無察覺的附近走去。

然後，接下來的事出乎年的池田茂的預料。

媽媽看到了他，過那暴的父親的胳肢窩看到了他。本來正哭著求饒的媽媽的表，忽然變得冷靜而勇敢。

準的一腳，踢倒了正要撲過來的池田茂。

那時候池田茂也不算小了，他從小就很壯實，他想當假面騎士，所以專門問過媽媽怎麼才能當上，媽媽說要多吃飯，努力鍛鍊。

他照做了。

他比同齡的小孩壯實很多，塊頭也更大，更重。

那應該不是一個被制的弱子能踹倒的形。

但是他被踹倒了，可能當時他過於興，腳步虛浮，可能是別的什麼巧合，反正他倒下了，刀跌出去很遠。

父親察覺到了他的存在，鬆開了媽媽，把倒地的池田茂拽起來，狠狠的扇了他幾個掌：“小兔崽子你想幹什麼？你拿著刀想幹什麼？”

池田茂以爲自己被媽媽背叛了，萬念俱灰，一言不發的承著毆打，倔強的不讓眼淚流出來。

那天晚上，媽媽趁宿醉的老爹睡著，把池田茂醒。

收拾好了一個小包，就放在腳邊。

“噓！”輕聲制止了要開口的池田茂，然後低聲說，“你爸爸雖然是個爛人，但這些年，好歹沒有讓我和你捱過。

“聽好，阿茂，可能你會永遠理解不了我的話，可能你長大以後會覺得我是在騙你，我是在爲自己的行爲開，但是，現在你聽好了。

“媽媽我本來，是打算一直忍著，直到把你養大。媽媽一直在的攢錢，雖然被他發現過幾次，還因爲這個捱了打，但是我好歹攢起來不。

“我本來，是準備忍到把你養大人，然後把錢給你，讓你上大學。

“但是今天，我知道，我必須要走了，因爲我不走，你總有一天會爲殺人犯，而且是社會永遠不會原諒的弒親殺人犯。

“你的人生會永遠完蛋。

“今天我能阻止你，但是你會繼續長大，你長得多壯實啊。”

母親輕輕著池田茂的肩膀：“多麼強有力的肩膀，將來靠在這個臂彎裡的孩，會多麼有安全啊。

“我很快，就阻止不了強壯的你了。所以我必須走了，阿茂，你記住，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不是那些極道，那些壞人，而是那些不論生活多麼艱難，都絕不屈服的人。

“是那些不管多麼困難，也依然選擇爲好人的人。

“如果媽媽還在這個家裡，總有一天，你會爲了救媽媽，被人上殺人犯的標籤，你連選擇做好人壞人的權力都沒有。

“媽媽先暫時離開，我能力太小了，帶著你走肯定我們倆都過不上好日子。等穩定下來，媽媽就會回來接你！一定會回來的！”

池田茂想起來，自己之所以還想著去把母親找回來，就是因爲當年這個約定啊。

他還想起來，年的自己問過：“那如果媽媽你一直沒有回來接我呢？”

當時母親沉默了幾秒，明顯的搖了，但最後還是恢復了之前那勇敢堅毅的表：“阿茂，你記住，媽媽只要活著，就永遠不會放棄你，永遠不會。只要還活著，就一定會回來，帶你離開這個男人。”

池田茂全都想起來了。

自己這麼多年都選擇忘記這段記憶，一定是因爲不想面對那個越來越大的可能。

——只要還活著就會回來接我，那反過來講，沒有來接我，就意味著已經不在人世。

每過一年，這種可能就更大。

突如其來的回憶，讓阿茂愣在原地，電話的聽筒裡聲音甜的接線員姐姐在反覆問：“西西，西西？這裡是東京警視廳報警臺，請問您要報警嗎？西西？”

池田茂掛上電話。

他心十分的混。

放下聽筒後，他一拳打在牆上，木頭的牆壁直接被打凹進去一塊。

紛的思緒衝進他的腦海。

無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掠過。

“那個爛人雖然爛，他畢竟還沒讓你捱過。”

“學費他好歹還是上了。”

“可他確實是個爛人，死不足惜。”

“我在這裡選擇見死不救，是不是就相當於我殺了他？會不會違背了媽媽當年的願？”

“媽媽當年的願到底是什麼？”

混中的阿茂跑進道場，猛的拉開道場通往院子的門。

風灌道場，吹了阿茂的頭髮。

因爲開門而起的風，帶掛在緣側屋檐下的風鈴哐啷啷的響。

大櫻樹雖然沒有盛放了，但存在依然極其強烈，櫻樹壯的樹幹上，掛著之前千代子開玩笑時弄上去的牌子。

牌子上寫著“樹下有很多手指”。

池田茂看著大櫻樹，覺心緒慢慢的平靜下來。

“對了，去問問師父吧。”他忽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反正對方也沒限制什麼時候過去，池田茂有充足的時間詢問師父，自己該不該把池田直人的生命置若罔聞，直接報警。

於是池田茂把裝著地址的紙條塞進口袋裡，跑到門口騎上自行車，奪門而出。

現在去越川子高中的話，應該能正好在路上到去接千代子的桐生和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