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正文卷第四百六十四章試探楊家門前的事春媽媽看到一半便走了，不過這卻不妨礙他們到了寶陵還能聽到之后發生的事。

裕水村的人大‘公道自在人心’時，楊家管事已然知道這件事楊家多半要麻煩了，甩不掉了。

可楊家若是退的那麼干脆，在外人眼里必會打上“好欺負”的名頭，這于在姑蘇扎多年的楊家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是以，即便明知此事楊家多半要讓步，楊家管事在面上卻是依舊強的。對著裕水村村民嚷嚷的李大李二兩個下河救人不是為了賞銀,只是為了救人的舉嗤之以鼻。

楊家管事的心思轉了一圈，當即喝道：“好一個兩袖清風的義士！江南道這地方遍布河道，每一日墜河的不知凡幾。這李大李二既是個不圖錢的善人，怎的別的地方不去救人，偏在我等楊家懸賞的河道救人？我看啊……”說到這里，楊家管事便發出了一聲冷笑，“不圖錢說的倒是好聽，分明是貪得無厭送了命！”

一聲“貪得無厭”再次引得人群里唏噓一片。

這話也太難聽了！這書香門第的管事罵起人來文縐縐的，卻是半點不比大字不識幾個的鄙之人好多。

左右李大李二已經死了，且救人之事沒發生過。當事者死了，再加上沒發生過的事自然是想怎麼說怎麼說。

裕水村的刁民可以一口咬定李大李二只是救人不圖錢財，那他也可以一口咬定李大李二就是為了錢財。

反正死人是沒辦法開口說話的，他想怎麼說怎麼說。

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楊家管事只看到了沖上來的裕水村村民，以及他先時本沒有在意的那兩個看著甚不起眼的村婦倒在了地上，臉慘白，額頭之上滿是。

“這兩位沖出去的突然，雖說被人拉了一把，可到底還是了傷，傷之前堅稱亡夫救人不是圖的錢！”春媽媽說著打聽來的事，一時唏噓不已，“那個茶館的江先生今日就在說這件事，道這是‘以死明志’！”

好個“以死明志”，都說出幾分大義來了！

裕水村村長黝黑的臉上也有些發紅，他了，比起楊家管事，他自然不會這般的“能言善辯”。

眼見裕水村村長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楊家管事不由冷笑，眼神輕蔑而不屑，他開口：“我看你們……”

話未說完,便聽到驚呼四起。

莊浩然做這些事本就沒打算藏著掖著，而是就這般明正大的做著，也沒打算瞞著任何人。

不必說了，這就是挑釁,明晃晃的挑釁！實在太可恨了！楊家管事心道。

“賞”了他的腦袋兩盞茶水的楊老夫人臉沉,那日被馬車砸傷的腳打著石膏，恨恨的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怎麼辦事的？我都不知曉你這等人大麗是如何提拔的？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楊家管事跪在楊老夫人面前，頭上沾了不茶葉，形容狼狽，臉卻是難看至極。

什麼下河撈人不為錢，這話騙誰呢！這裕水村的人就是為了錢財下河撈的人！

這群貪圖錢財的刁民，更刁鉆的是那個姓莊的！連百姓都知道莊大人在事發之后特意跑了趟裕水村，而后裕水村的人便扛著棺材上門了，更別提楊家了。

楊家后宅的自顧不暇，自然沒工夫管外頭的事，姜韶聽罷“以死明志”的李家兩個寡婦的事也未再聽下去了，左右有莊浩然在，楊家本不開心思管其他的事。

孩子靠在椅上了個懶腰：忙了這麼多天如今倒是難得的空閑，起，踩著才換上的底繡鞋向廚房走去。

別苑竹林里的筍冒頭了，白管事把青筍挖了不出來，昨兒配著腌好的咸燉了幾鍋腌篤鮮。

對著楊老夫人“不會認錯”的態度，楊家管事并不奇怪：老夫人就是這樣的人！而且他敢肯定，當日之事若是告訴了楊老夫人，會一邊罵著‘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一邊也他強回懟。

總之，事辦了就是楊老夫人的智謀不凡，辦不就是他“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楊家管事臉難看，心里頭如今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大人趕回來的好！

如今楊家后宅的形實在的很：兩個主子，一個失蹤不見蹤影，另一個傷傷了腳還丟了重要的拐杖。偏出事的原因還是兩個主子斗，都怪不到其他人上。再加上先前書信真假不知……想也知道大人回來之后要大發雷霆了。

“姜四小姐！”不等姜韶開口，靜慈師太便主開口喚了一聲，忘年之間自然用不著自忖什麼份，靜慈師太也不介意主喚，而后一邊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對姜韶的一聲“靜慈師太”的見禮聲回了個招呼，一邊目下意識的落到了一旁香梨抱著的燉鍋上。

“食友”帶著鍋上門的舉是什麼奇怪事麼？并不！有些吃食本就是鍋里燉著更香呢！放在食盒里早涼了不好吃了呢！

咸鮮的燉香味隔著燉鍋散開，靜慈師太深吸了一口氣，半點不意外的猜中了鍋里的東西：“腌篤鮮！”

算算日子，忙了這麼些天，許久沒有給在寶陵認識的“食友”們送些吃食了。

連鍋帶著燉好的腌篤鮮搬上了馬車，頭一遭去的就是在寶陵認識的第一個“食友”靜慈師太那里。

今日不是什麼“禮佛日”，明庵里也沒什麼客人，帶著一鍋腌篤鮮見到靜慈師太時，靜慈師太正在用荊桃花釀酒。

姜韶聞言忍不住輕哂，道：“竹亭夏日乘涼不錯。”

本就是隨意寒暄，靜慈師太一邊“嗯”了一聲，一邊接過香梨遞來的碗筷，毫不客氣的用勺子進湯里舀起了腌篤鮮來吃，吃了一碗便給出了評價：“咸鮮的很，咸度偏淡，喝正好，若是用來下飯就不了！”

孩子笑著承認了靜慈師太的評價，抬頭目落到靜慈師太和平靜的眉眼之上，頓了片刻，忽道：“師太口味偏重，味雖不錯，于卻無大益，清淡些好。”

腌篤鮮又不是什麼難得一見的吃食，對于靜慈師太這等老饕來說，要是猜不中才奇怪了。

孩子笑著應了一聲，接過香梨手里的燉鍋擺到了面前的石桌上，笑著說道：“那一院子的青筍冒頭了，我便拿來用用。”

“姜四小姐一貫是個會吃的，就近取材最是厲害！”靜慈師太瞥了一眼，道，“那一院子的青竹你盡其用了，又能用來做腌篤鮮又能用來做桌凳，還做了個竹亭子。”

靜慈師太停頓的作也在此時恢復了過來，一邊繼續舀湯，一邊問道：“還會回來麼？”說罷不等孩子的回話便繼續說了下去，“我第一次見你便發現你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什麼樣的日子？認認真真的著每一日，春日賞花，夏日乘涼，秋日登高，冬日雪。

“桃花酒、金齏玉鲙、華服羅裳，肆意一生。”靜慈師太看著孩子微微上翹的角總結之后莞爾，“寶陵是個好地方。”

人上了年歲味覺便不如年輕時靈敏，口味會不自覺變重。

靜慈師太聞言，舀湯的手頓了一頓，抬眼看向孩子帶著笑意的眉眼，片刻之后，才道：“怎麼？要回長安了？”

孩子“ 嗯”了一聲，坦言：“江南道的事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孩子聞言笑了笑，正要點頭，那廂主邀請“還會回來麼”的靜慈師太卻又立時連連擺手道：“唔，算了，你往后還是不要回來了。”

這般自相矛盾的話語讓孩子有些驚訝，不由開口問了出來：“為什麼？”

為什麼？靜慈師太看著，暫且將手里喝到一半的湯放至一邊，一臉高深莫測的看著，問道：“姜四小姐覺得那位安國公府的季世子如何？”

六十上下的年歲也是頭一回到如此合心意的忘年。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說不得而微妙的，似這些徒弟，最小的跟了也有好幾年了，最長的更是跟了幾十年有余。可真正要說起心里話，真正有什麼重要之事要托付，還是只有眼前的孩子最讓放心。

可兩人相識細細算來還不到一年的景。人說平生得一知己足矣，遇到這樣合心意的忘年小友，自是有些不舍。

驚艷、不真實一瞬間涌遍了全。

在沒有見到他之前就畫過這樣一個人：筆下的人，自然全在一支筆間，幾乎便是所有喜歡偏好組合而的一個人。

在此之前，從來沒想過有這樣一個人會真實的存在。

季崇言？冷不防從靜慈師太口中聽到季崇言的名字，姜韶愣了一愣，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心跳有一瞬的失速之后，輕咳一聲開口道：“季世子自是極好的。”

靜慈師太特意暫且將到的腌篤鮮放到一邊自不是為了這句“極好”的回答的，聞言頓時一哂，似笑非笑的看著道：“姜四小姐覺得季世子相貌如何？”

季崇言的相貌如何？姜韶垂眸，只覺眼前仿佛時流轉，斜刺里一枝海棠花后，有人著一藍衫長袍就這般回頭了過來，驚的的心如那一枝海棠花一般枝葉。

姜韶張了張，頓了半晌，還是放棄了華麗辭藻的堆砌，回道：“也很好。”

豈止是很好，簡直是對及了的胃口。

“那就好！”靜慈師太聞言卻點頭笑道，“他是安國公世子，絕非池中之，將來有一天能位極人臣也不為過，你同他在一起，自要留在長安的。”

可這個人……就是這般突然從畫卷上走了下來，出現在了的眼前。

如此的一個人，其相貌自然能讓用盡畢生所學來形容，只是……話臨到邊，姜韶口而出的形容卻是極樸素的：“他很好。”

這般樸素的形容讓靜慈師太怔了一怔，卻還是點頭接著問道：“皮相很好，那里呢？”

對著靜慈師太含笑的目，姜韶語塞：“……”

不過話至這里，靜慈師太也未再將兩人般配不般配的話說下去，只是頓了一頓，忽地若有所思道：“貧尼不懂相面之，不過慧覺那老東西是懂的。”

姜韶“咦”了一聲，看向靜慈師太。

姜韶：“……”

這等事先前不是說過了麼？對上含笑來的目，孩子手了自己的膛，平復了一番有些失速的心跳，道：“且不說我與他般配不般配，就說我上的毒……”

“天無絕人之路。”靜慈師太看著孩子，目略過，看向后被風吹的微的廂房屋門，輕笑道，“毒，總會有辦法解的。至于般配，你們也很般配！”

姜四小姐若是與他在一起，自也極有可能是未來的……國公夫人？那自要留在長安的。

桃花酒、金齏玉鲙、華服羅裳的日子在寶陵能過，在長安便不能過了麼？

孩子笑了笑，跟著應和了一聲靜慈師太的話：“未來的國公爺自是貴人。“

靜慈師太看著，眼神驀地一肅：“老東西說季世子的面相極貴，世間……難出其右。”

當然，這是慧覺那老東西喝多了酒時隨口說的。

不過安國公世子的出本就是極貴了，畢竟是未來的國公爺嘛！

“季世子，”看著走出來的季崇言，靜慈師太嘆了口氣，說道，“姜四小姐的反應你也看到了。”

在姜四小姐拜訪之前，這位安國公世子已然前來了，問了姜四小姐中毒之事，還……請當著他的面試探一番姜四小姐的心意。

季崇言點頭，眉眼舒展，開口語氣淡然卻肯定：“姜四小姐喜歡我。”

又寒暄了幾句，孩子起告辭，馬車里還有兩鍋腌篤鮮要送，是要送去季家別苑的，請季崇言、林彥同柴嬤嬤、安國公幾個嘗嘗。

靜慈師太聞言沒有挽留，點頭看著孩子離開之后，才將目落到方才被風吹的屋門微的廂房。

廂房屋門拉開，方才被姜韶和靜慈師太提及的季崇言自廂房走了出來。

靜慈師太：“……”

阿彌陀佛，這就是如季世子這樣的人的自信麼？

不過……看著這張如何挑剔也挑不出病的臉，靜慈師太覺得，若是季世子，怕也能有這樣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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