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病危

京畿衛指揮使做孟良，以心狠手辣嚴苛譽盛京城。

五郎沒有和孟良打過道，但袁大郎和孟良卻是同窗，對這位孟指揮使的爲人品有幾分瞭解。

大郎爲人寬厚，但孟良卻十分記仇，只要是得罪過他的人，就算隔再久也會想法子還擊報復回來。

在這樣的人手底下當差，一定要時時刻刻地小心。

五郎頓時覺得頭疼，他這樣新帝欽命安進京畿衛的，一定會被看做是下一任指揮使的有力競爭者，對孟良來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威脅。

哪怕他半點取而代之的想法都沒有，孟指揮使也會將他視作眼中釘。

這往後的日子可要難過了。

五郎覺得十分委屈，便將孟指揮使那些“輝煌”的往事挑揀著說了一些，然後沮喪地說道，“什麼烈火烹錦，我想大約可以會到了。”

大郎卻正說道，“五弟，莫要這樣說，孟指揮使雖然子有那麼丁點的……但他不只是待別人嚴厲，對自己也很有要求。”

他微微一頓，“你進了京畿衛之後，嚴格要求自己，不要想懶矇混過關，跟著孟指揮使好好學，還是可以得到一番很好的歷練的。”

大將軍也道，“小五，你聽你大哥的，是這個道理。”

他略有些嫌棄地瞥了五郎一眼，“外面的人總以爲你是個好的，實際上吊兒郎當不學無，這子還忒得膩歪。若不是你祖母總護著你。老子早就想把你扔到水深火熱的地方好好鍛鍊一下了。”

五郎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爹！兒子哪裡吊兒郎當了？哪裡不學無了？您出去打聽打聽，滿盛京城的人一聽到我袁五的名號，不都得豎起大拇指誇一聲好兒郎？”

他撅著說道，“再說，兒子現在可是兩個孩子的爹了，您可不能這樣敗壞我的名聲，以後我在孩子們面前怎麼擺父親的威嚴？”

大將軍滿臉黑線，想要再說點啥。又礙於兒媳婦還在場。

只能冷哼一聲，“要想擺當爹的威嚴，那首先就得威嚴起來。你還當真以爲威嚴這東西是靠擺就能擺出來的？”

他衝著大郎說道，“孟指揮使既然是你同窗，那改日得空你見了他，一定要他好好地磨礪磨礪小五這小子。”

從前不敢在朝中太過大放芒，怕袁家的彩會讓皇帝見了鬧心。

所以，五郎願意胡鬧就胡鬧去，不肯進學也沒有什麼，不想出仕當也隨便他。反正萬貫家財，幾輩子也花不完。家裡就算出了一兩個紈絝，也沒什麼。

但今時不同往日，新帝當政，暫時羽翼未，還需要袁家的支持。

賜予高厚祿，除了是對先前的襄助論功行賞，說起來，也是希信任的人能夠在朝中重要的位置給予支持。

袁家不能推拒，還必須要好好地將活幹好。

三郎四郎向來都老實聽話，大將軍是不發愁的，可五郎這孩子，雖然算得上是文武雙全，可子上還需要好好錘鍊。

一句話，略欠管教。

孟指揮使雖是個不大好相與的人，但勝在眼中不得沙子，對下屬嚴厲管教，就好比是一個鍛鍊人的熔爐，只要推進去，出來時就是個全新的五郎了。

再說，只要五郎好好做事，不讓人抓住了把柄，就算孟指揮使想要尋他的麻煩，也得有地方尋釁不是？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新帝的厚賞在袁家激起了驚濤駭浪，但羣策羣力商討了一番之後，大夥兒決定坦然接這份封賞。

袁家這權臣的角，已經深人心了，大盛朝上下可都是這樣想的。

既如此，那就也不要過分謙虛，一心想著要退山林，好好將大盛第一權臣的位置坐穩當了再說吧。

好在此時已經十二月將末，又到一年新春時。

藉著要過年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五郎順利地爲自己爭取到了年後再上任的機會，眼看著以後就要忙碌起來，便趁著這有限的空閒，好好地在家中陪伴妻子，育兒，孝敬長輩。

去歲新年，崔翎是和五郎還有大將軍三郎四郎一道在西北邊疆過的。

所以這一年，還是嫁到袁家之後，過的頭一個團圓年。

老太君特別重視，宜寧郡主也嚴陣以待，整個袁家的人都齊齊上陣，想要過一個歡喜快活的春節，一時間各房都變得忙碌起來。

這個當口兒，安寧伯府卻來了信，說是五老爺不大好了，想要見一見九姑。

崔翎聞言臉一沉，“不是前些日子還好端端的嗎，什麼不大好了？”

來送信的是安寧伯夫人邊的董嬤嬤，生了一張苦瓜臉，看起來一副沉重的表，“五老爺咯不止，連太醫都搖了頭，說這樣的咯法，熬不過這冬了。”

嘆了口氣，“五老爺想要見九姑，所以老夫人便老奴過來請您回去一趟。”

崔翎心裡糟糟的。

雖然這些年來崔楷沒有對特別好，可是一個父親應該盡的責任他還是盡了的。

再加上當年母親羅氏的事，雖然他愧對了恩丈夫這個名號，可是說到底，他也不過只是一個平凡的古代男人，在貞潔和名聲大過天的當時，他沒有落井下石，只是選擇了逃避，實在也不能站在道德的高度上指責他太多。

不管是羅氏，還是崔楷，其實都是害者。

崔翎不斷爲崔楷找著理由，心裡那份不想再見他的防線終於還是搖了。

幽幽嘆了一聲，心裡想著，咯這個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關鍵的問題是在止。若是能止住，然後再慢慢養著，許還是能好的。

可現在，太醫都搖了頭，這就說明，崔楷的滿口地吐，是很難止住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崔楷真的時日無多？

想到這個在年時總算還給過幾年父的男人快要死了。崔翎的心就皺一團。

五郎曉得岳父病危，這個做婿的自然不好袖手旁觀，他細細地聽了崔楷的病狀，記了下來，給槐書，“王老太醫最近子好一些了，你過去一趟，問問他老人家，這個病可還有得救？”

槐書得令去了。

崔翎小聲地問道，“老太醫子剛好。就這樣叨擾他是不是不太好？”

愧地搖了搖頭，“說起來。老太醫也是被我連累那麼大年紀還要遭罪，咱們本該常去看他的，可這麼久來，就只去過了兩回。”

當初崔翎生產的時候，姜皇后爲了要害一三命，將趕去給剖腹生產的王老太醫給暗算了。

七十歲的老人家摔了一跤，昏迷了好些天才醒過來。

後來這子便就立刻垮了，雖然養了幾個月總算可以站立行走，可走幾步路就氣吁吁，腳也總不如從前方便。

如今恰又是盛京城最寒冷的時刻，老太醫的一吹冷風就疼，所以近日索就閉門不出，只窩在牀榻上取暖了。

而這一切，都是了崔翎的連累，這是一直以來都不安的原因。

五郎卻安，“老太醫可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他老人家從來都沒有怪過我們。原本我也不想再叨擾他清淨，可是岳父的病，不是更重要一點嗎？”

他嘆了口氣，“你放心吧，如今老太醫已經不再給人出診了，我槐書去也不過是問問還有沒有得救。”

崔翎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不然咱們也將兩個孩子帶上吧。說不定……”

說不定，這一回就是崔楷的最後一面了。

人死如燈滅，那些過往的罪過就都該隨風而逝了。

崔楷，也不過只是個可憐人。

崔翎派人去和泰安院老太君報備了一下，便套了馬車和五郎一起出了門。

兩個孩子由孃帶著，左右分別隨伺了一堆丫頭婆子，這不只是顧全了袁家如今的面，也是爲了安全計。

畢竟安寧伯府人口複雜，除了嫡枝，還有好些隔了好幾層的堂族，若有些沒輕沒重的，那就不好了。

再加上如今正值新帝選後之際，大伯母和十五妹那還虎視眈眈著呢，不得不防。

因安寧伯府和袁家離得近，不過就是幾條街的距離，馬車行了小半個時辰，便就到了。

早有五房的婆子在二門等著，見了崔翎連忙引了進去。

因是這樣急的況，所以五郎也沒有見外避嫌，直接伴著崔翎一道兒往崔楷的院子走，還沒有到，就聽到屋裡一陣哭聲。

崔翎心中一急，腳下步伐便就踉蹌起來。

五郎臉也沉了下來，朝後的兩個孃使了眼，便扶著妻子疾步往裡面行去。

院子外的梅花樹下，幾個小丫頭正好奇的議論紛紛，“那個穿深藍裳的就是九姑爺？”

“是呢，是呢！九姑爺長得好看吧？我聽說，整個盛京城最好看的男子，除了當今皇上，便就是九姑爺了呢！”

“當然好看了，只聽說過九姑爺英俊無匹，沒有想到，真人更比傳言之中更好看！”

“九姑真有福氣，我還聽說袁家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呢，九姑一進門就兒雙全了，天底下有幾個人有這樣的福氣？”

旁邊不遠，一個著清淡的子聽著這些話，著那院子裡消失的背影，不由眼眶中蓄滿了淚珠，咬著脣，擰著手絹，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