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夫人說可惜的隨安現如今過的卻如魚得水。
楊綜見著食指朝天看,十分納悶兒,就問:“安哥,你在看什麼?”
隨安掐腰仰天嘿嘿笑了數聲,然后小聲嘟囔:“我在看穿越的金手指。”當然這話實在不敢楊綜聽見。
不怪這麼說,實在是穿過來這幾年,在下里縣的日子竟是最為舒心開懷,不是奴婢,靠雙手賺錢,租給房子的房東王大娘得知認字,竟是說免了的房租,只要幫著教小孫子識幾個字。
隨安連連推辭,說房租已經給出去了,沒有收回的道理,再說教幾個字,也很不必給錢,王大娘因此激不盡,有了好吃的,都想著給隨安一份。
不知不覺就過去月余,“一場春雨一場暖”,幾場春雨之后,大家都去寒,隨安用布條束,漸漸覺出不舒服來,便惦記著去上京北邊的雅州落腳,打算在雅州找個營生,也好接了褚父一同生活。
平日省吃儉用,數了數銀錢竟有三十多兩,高興的不行,空將其中的二十兩都換銀票包上油紙藏了,跟楊老板告辭。
“多承蒙您這幾個月的照顧,這是我閑來刻的一方小印,送給您聊表心意。”說著將自己刻的書肆名“博古齋”的小印遞了上去。
楊老板看了嘖嘖稱奇,“實在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打磨的十分圓潤的石料上清晰的刻著博古齋三個字,楊老板也是有雅趣之人,連忙拿出印泥來試。
使勁按下去,博古齋三字躍然紙上,楊老板連連點頭:“若非你來之前就說了要不久投親,我非留你不可,咱們縣里也很有許多文士,酷書法閑章,我看你這個,毫不比他們收藏的差。”
隨安笑道:“您過獎了,我做這個閑章,本是想起一事,在京中的時候聽說的,說是有家人家托人寫信說給遠房的兒子捎去二十兩銀子,后頭那兒子回來,卻說只收到二兩,連同書信也拿了出來,最后竟鬧到了打司的地步。我見您這兒給人寫信,也并不在信上做標記,不如就蓋個小印……”
楊老板被說的眼前一亮,“你說的很是,我竟沒想到。”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以前也不是沒吃過虧,可遇到事,就沒想過隨安的法子。
隨安笑笑,很真誠的說道:“是我看您做生意誠心誠意,正好自己又知道有人在這上頭吃了虧,所以才拿出來說一說,您不怪我多多舌就好了。”
“早知道你要走,我也不勸你留下,只是這段日子,真是,哎,好!他日你若是決定回下里縣,一定過來!”
隨安笑著道:“一定。”靠雙手賺錢,不用賣,這種覺真的很好,當然孤一個子,能有這樣的好運,也是遇上了好人。若是只是個普通的小子,有這樣的本事,完全可以引以為傲,可是褚隨安,過去的一切都不能抹掉,那就不能只驕傲的做一個小子,而是要思考如何安立命。
辭了楊老板,又辭了房東王大娘,送了王大娘的小孫子一本千字文,隨安直接去了車行。
雅州離得肅州不遠,肅州那邊雖然沒有戰事,但栗州一直也還被東蕃人占著,車行有專門北上的車隊,等湊齊了人便出發。
隨安仍作男子打扮,這幾個月大多數時候都在屋里抄書,臉比在褚府還要白,因此只好多用黃米,又把眉畫的黑,狠了狠心將又長又卷的睫剪了,一看倒是不怎麼打眼。
因為嗓音的關系,一路上都盡量喝水不開口,隨著大流兒,一路艱難的到了雅州。
雅州是個大州,州府也熱鬧,要論安全,自然是在州府更好,可一個小子,要想討生活,卻殊為不易。
隨安想了想,仍舊坐了車,這次是去雅州下頭的富春縣。
富春縣雖然偏了些,可那兒有名的夫子廟,夫子廟兩旁東西延,全是賣字畫,文房四寶的鋪子,此外,專門篆刻的,裝裱的鋪子也有不,這樣的熱鬧,不說雅州,就是整個大梁都有。
在馬車上顛簸了三個時辰,終于到了富春縣,縣城頗大,竟比下里縣還要繁華三分,隨安了鼻子,決定就在這邊落腳:“這輩子都坐夠馬車了。”
問了路先去夫子廟拜山頭,可憐的,自從穿越過來,已經不是個很堅定的無神論者了。
路上買了個素包子,一邊啃一邊循著人指的方向去找,終于在一個街口的楊樹上看見一只刻著“無尤”二字的木牌隨風飄,上頭刷的朱漆在夕下似乎渡了一層金。
隨安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了下去,手在厚棉上了,不理會路人看自己的鄙夷眼神,抬步進了這“無尤街”。
屋檐低矮,門臉狹窄,只那黑底朱字的匾額突兀,像一個人眼小臉瘦卻出寬大的額頭一般,門口也有的牌子寫著“招工”,卻不知招的是什麼人。
隨安走了一遭,心里暗道,不管招的什麼人,來了這條街,自信心先削掉了三分之一,若沒幾分膽量,還真不敢進去應招。
這一磨蹭,天已經發暗,已經決定不住客棧,就在行腳店湊活一晚,可這活計還是先定下來才好。
這樣想著,便進了夫子廟,很是舍得花了錢買了九柱高香。
正殿高懸孔夫子畫像,殿陳設符合春秋時期祭禮樣式,莊嚴無比,偶有樂聲傳來,卻似小錘敲打心房,令人一震。
出了夫子廟,卻一時茫然不知往西往東,忽然想到男左右,就從右手邊尋起,進了一家招工的書肆。
那書肆老板正在算賬,見進來,看了一眼復又低下頭:“外地人?”
“是。”一出口卻發現嗓子有點啞,不過這樣也好,正好掩飾。
“你從哪里過來?”
隨安一愣,這問來歷,卻是最難回答,能說從幾千年后過來?
這一愣,書肆老板已經又抬頭,皺著眉看,那眼神仿佛在問“你怎麼還沒走”。
隨安被他鄙夷,連忙垂下頭,快速的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孔夫子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拱手作揖:“回先生的話,學生剛從夫子廟出來。”
這樣說也不錯,不管怎麼穿,孔夫子都是大家認識的,正所謂不同的世界,同一個孔子。
老板其實剛才是問來歷,可這樣說,竟然也沒錯,可心里就像被一團棉花塞住,十分不爽:“街口的字看到了?出自哪里?”
隨安不敢馬虎,謹慎的道:“若先生問的是無尤,想來應是出自老子,‘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行了,會些什麼?”
隨安心里一喜,自己竟然連過兩關,果然孔夫子仁善,連忙道:“會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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