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爺聽的最清楚最明白的，是塞回那些腸子，合了裂開的腹部，其余的，在他來說幾乎全部是一片茫然，滿腦子全部都是七八糟的漿糊。

司馬六越聽神越凝重，眉心漸漸蹙出個川字，說的太，他一邊聽一邊要將的話前后連接，搭在一起，再理順，這讓他不得不全神貫注，頭一回聽小姑娘說話聽的這麼累！

李兮幾乎就是憑著本能，雜無章、想到哪句說哪句，不指誰能聽懂，聽不懂最好，只是需要說話，需要把那些讓模糊的東西倒出來一些。

不停的說，直說的口干舌燥，端起杯子，仰頭喝干了那杯難以下咽的茶沫，苦味兒彌滿干燥的口腔里，這讓覺得舒服很多。

羅大爺忙站起來，倒了杯清心湯遞給。

李兮接過湯水一口喝了，羅大爺提著壺再給添上。

說了這麼多，覺得好多了，至，不會被無數刀片片的融虛空了。

“咱們理一理，”司馬六將茶在自己面前擺一排，先拿起一茶針放到李兮面前，“按順序來，你頭一回見陸二，是在桃花鎮？”

李兮點頭。

“你治好了陸大，有人婚，是陸二把你帶走，去了太原府，你很激陸二，是這樣？陸大是病了？還是中了什麼毒？”

“說是海棠散。”

“什麼？”羅大爺一聲驚，剛喝了一口清心湯的李兮被他嚇的一口湯嗆進去，咳的鼻涕都出來了。

“你能不能出息點？”司馬六也嚇掉了手里的茶針，“再大驚小怪，我把你趕出去！”

“是海棠散……”羅大爺激的滿臉通紅。

“閉！沒出息！別理他！咱們接著說……那是海棠散！海棠散！”司馬六突然一聲尖，猛拍了一掌桌面，“你還激他？你！你你！”司馬六的手指磕頭蟲一般點著李兮，“你傻啊？啊？”

羅大爺贊同的不能再贊同了，點頭點的上都跟著彎下去了。

李兮垂著眼皮，哪知道海棠散是海棠散，都是因為太無知了，對這個世界。

“你還激他？激個屁！”

羅大爺圓瞪著司馬六，噎的直脖子，天哪！汴京城儀度最好、最講究風雅的司馬六公子，居然！居然說這種口！

“你能解海棠散，他能放過你？你竟然還激他？我告訴你，就算沒人婚，就算你不想跟他走，就算……他說什麼都得把你帶走！別說他，換了我，我也得把你騙走！拐走！實在不行打暈了拖走！你能解海棠散，你還不把海棠散當回事，你這醫……這醫……你懂了吧？”

李兮上靠在椅子背上，兩只手擋在臉前面，司馬六的唾沫星子噴的太厲害了。

“好！咱們說第二件。”司馬六用力吸了幾口氣，平息一下那子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酸溜溜的怒氣。

“陸二要和你合開醫館，選在孫大夫醫館對面？我問你，那天發生什麼事沒有？”

“有。”李兮垂著頭，將改藥方和在孫大夫醫館門口看病的事幾句話說了。

“你改藥方救人，這應該是巧了，可孫大夫醫館門口那事，必定是陸二安排的，他這是借你的手打孫大夫的臉，等等……讓我想想！事不會這麼簡單，這是幾月幾日……果然！好一個陸二！”

司馬六又猛拍了一記桌面，“就是那天，戶部侍郎梁如海進太原城查帳！”

李兮一臉茫然，戶部侍郎梁如海是誰？跟這事有什麼關系？

“梁如海和孫大夫是知好友，也是兒親家，梁如海突襲太原府查帳，照太原府這幾年的虧空，我算著他就算查不到傷筋骨的東西，抓上幾把小辮子肯定沒問題，沒想到梁如海竟然空手而歸，看來，關節在這里！”

李兮一下子想起了隔天一早聽到的藥方那件事，那天他很高興，還說要帶一起到汴京城……

李兮心里一陣濃烈的刺痛，原來是這樣！

“孫大夫進京城治華貴妃的病，他就把你帶來了京城！好一個陸二！這麼一來，鄭城的事就能說的通了！”

司馬六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手舞足蹈，風度全無。

羅大爺聽的一雙眉抬個倒八字，他說的這些都是從李姑娘剛才那堆七八糟的話里推理出來的？這是怎麼推出來的？怪不得司馬相公疼他疼到骨子里！

可六公子今天……好象被什麼附了，這形象……這儀度……那腳抬哪兒去了？怎麼把袖子也擼上去？又拍又打，還怪，他的風雅呢？他的儀態呢？

今兒他算是開了眼了！

“鄭城！明晃晃這麼這麼大一個圈套，你一頭扎進去，還激？激個屁！狗屁！閔老夫人母親葬在鄭城，每年都去鄭城祭掃，幾十年風雨無阻，這事誰不知道？他帶你到鄭城，還賞花！狗屁！他是讓你去結識閔老夫人的！你別瞪著我，我告訴你，你別跟我說什麼巧遇，我想巧遇哪個人兒，最多三天，指定能巧遇上！巧的不能再巧！”

羅大爺又一陣耳暈，連狗屁都出來了！

李兮沒瞪司馬六，只是眼睛發直，其實已經麻木了，從一開始他就算計，每一步都是算計，他的溫是算計，他的笑容是算計，他對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算計……

“你再說說，到京城他怎麼騙你的？你住在梁王府，他也在梁王府，按理說不可能不穿幫啊，再說說！”司馬六湊到李兮面前。

李兮沒聽清他的問話，腦子里都是各種零碎的片段，那些印象深刻不能忘的片刻，那只突兀的、怪異的、金閃閃的魚荷包。

“有一種荷包，象一條魚，金閃閃，那是什麼？”

羅大爺這一回和司馬六同步了，兩人活象兩條缺氧的魚，半張著，目呆滯的看著李兮。

“有一種東西，魚袋，你難道，沒聽說過？”司馬六有氣無力。

李兮搖頭。

“蒼天啊！”司馬六用力拍著桌子，兩只腳跺，用力太大，屁下的椅子失了平衡，司馬六連人帶椅子，摔了個嘰哩咣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