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線暗,音樂響，就算兩個人近在咫尺，只要不在耳邊大聲說話就不容易聽見。

　這樣的環境之下,馬景輝的說話聲音一點，也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確實非常方便渾水魚。

　馬景輝不想暴自己男扮裝的份，也不想遇見人，在各酒吧流轉悠,他穿著裝混跡在男男之間的覺,作為人被男人矚目被人嫉妒的覺。

　越是那樣,越能夠忘記自己男人的份。

　馬景輝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在太底下生活，他開始努力工作，減不必要的開支，一點點地學習怎麼理財。

　“我想攢錢去T國做變手，這項技已經很了,許多做過這個手的明星、運員都被大眾接了，我想,我父母遲早會接我的。”

　說這話的馬景輝神向往，像是真的見到了變以后的自己被父母接的場景。

　可他們都知道，真要那樣,馬景輝就不會死,也不會現在還是個男鬼。

　所以他應該是死在了手之前，或許還要更早一點,死在攢錢做手的過程之中。

　蘇云韶篤定地道：“你說了‘我想’兩個字,也沒問父母和姐姐借錢,可見你要做變手的事沒有告訴家人,你是想先斬后奏。”

　“對。”馬景輝點頭,“國對變人還存有不偏見，我爸媽從小就不待見我穿子和高跟鞋，肯定沒辦法一下子接我變人，等木已舟，他們就沒辦法了。”

　聽到這話，阮玫就不得不杠一下了：“怎麼會沒辦法呢？他們還能把你送去T國，再從人變男人。”

　馬景輝：！！！

　他從來沒考慮過這一點，總覺得兒子變兒的事實都擺到面前了，二老再怎麼生氣應該也會死心，會學著接。

　可阮玫所說也沒錯，二老要實在無法接，沒準還真的會來那麼一招。

　剛剛還在杠他的阮玫又嘩地潑了一盆冷水下來：“別想了，你都死了。”

　馬景輝：“……”

　扭過頭，用屁對著阮玫這個專踩他痛腳的杠，他準備繼續往下說，結果被這麼一打岔，忘記自己剛剛說到哪里了。

　蘇云韶提醒道：“攢錢做手。”

　“對！”馬景輝接了下去，“我有這樣的好和習慣，哪能告訴別人呢？”

　馬景輝再怎麼覺得喜歡子高跟鞋和化妝的自己很正常，但不能否認的是，以上的好在世俗眼里，都是人的專利。

　男人要是了就是奇怪，要是穿著打扮再往人的方向靠近一點，那就會迎來所有人異樣的眼。

　雖說目前有很多賣化妝品的男主播都會化妝和打扮，可那是出于工作需要，更多的還是展示產品的功效和化妝技巧，沒有哪個男主播日常生活之中也那麼做的。

　包括熒幕上的男明星，他們的化妝也是出于拍照和拍攝需求，頂多由于角需要，把妝容化得一些。

　然而，馬景輝是想從頭到腳，徹徹底底地變人。

　他羨慕人，羨慕得發出了“憑什麼人剪短發穿著打扮中甚至過于男人可以被稱為酷，男人留長發穿著打扮一點就要被罵娘娘腔、人妖？”的靈魂質問。

　現場一片寂靜，沒人能夠回答他，誰讓這就是現實呢？

　蘇云韶著馬景輝，回答他的憤怒和疑問：“因為這是千年以來的世俗觀念，就和重男輕一樣，很多人上說著男平權，不在乎將來的孩子是男是，但口號和作為是不一樣的，你只是沒有生在一個所有人能夠平等看待變人的時代。”

　的目中不帶任何鄙夷，平靜得仿佛看到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這令馬景輝有些恍惚，聯想到了過去。

　他得不到家人和朋友的理解，越是被反對，越是得到認同。

　他曾經把類似的話發到網絡上，可那些人只會罵他惡心，用無比惡毒的語言來謾罵他侮辱他，甚至有人說要人他曝他，讓他的家人朋友知道他究竟是個多麼惡心的人。

　他敢把心真正的想法發到網上去，就是沖著網絡匿名，不會被人知道自己是誰。

　被這麼一威脅，擔心對方真的那麼做，毀了自己的生活，馬景輝立馬注銷社賬號，再不敢把自己的想法發到網上，后續還過了好一段戰戰兢兢的日子，就怕哪天早上一醒來，所有認識的人都在唾棄他鄙夷他排他。

　沒想到第一次如此順暢地把心的那些想法宣泄出口，第一次遇到能用正常人的眼神看他的人，對方竟然一個要抓他打他的人。

　這可太諷刺了。

　比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敵人還要更諷刺，因為蘇云韶理解他，甚至是在安他，說他擁有這樣的想法是正常的，無罪的，只是恰好這個時代不能接他的想法和觀念，是時代的錯，不是他的錯。

　或許是因為蘇云韶把他當正常人的態度過分難得，馬景輝總覺得自己找到了知己，訴說上來了。

　“我的叛逆期到來得特別晚，這輩子做的唯一比較出格的事，就是瞞著家人在出租房里擺了一屋子人的服飾和用品……”

　最初只是看到那麼多屬于人的東西就高興，穿著人的服和高跟鞋在房間里來回走就很滿足了，后來他覺得不化妝不太像人，通過網上各大妝博主的化妝技巧視頻跟著學習。

　為了攢錢做變手，他買的都是比較廉價的產品，好幾次因為皮過敏去醫院看病吃藥，花了更多的錢。

　后來，馬景輝學乖了。

　他舍得在化妝品上花錢，也學會了買適合自己的東西，沒有盲目聽從那些妝博主的推薦，因為那些很可能是接的廣告，博主自己都不用的。

　等他將化妝技巧磨練得愈發練，能把自己化妝得特別像人，就能夠走出那個小小的出租房，把這些展示給其他人看。

　他其實也不確定究竟是想讓別人看看自己的化妝技，還是想讓別人看看自己有多像人，或許兩者都有。

　馬景輝最初會趁著夜化妝人去拿快遞，幾次過后見沒被人發現，膽子打了起來，去了離家很遠的一家酒吧。

　一旦開了這個頭，后面就再難止住，他上癮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去。

　某天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從后面敲了一。

　暈過去之前，他還在想：那人是圖我的財還是圖我的？

　打死他也想不到，對方什麼都沒圖，就是要他的命。

　蘇媽滿腦袋的問號，“那人為什麼要殺你啊？”

　從馬景輝前面的敘述中，完全找不到他的疑似仇人，總不至于正好遇到無差別殺人的殺人犯吧？那運氣也太糟糕了一點。

　“我怎麼知道？”馬景輝剛說了一句，話音還沒落，立馬改口，“我當然知道，為了尸油啊！”

　這前后矛盾的話和變化，令當事鬼馬景輝吃驚不已，他明明不想說的，卻還是說了，果然哪里有問題！

　妖崽崽和鬼使們很清楚馬景輝為什麼會這樣——真言符。

　所以這廝就算被火燒腦袋，也沒有吃到教訓啊，一點都不老實，欠揍！

　阮玫冷哼一聲，和蘇媽告狀：“阿姨，這家伙撒謊呢，您可以用雷符在他上做實驗了。”

　蘇云韶親口說過不老實再繼續的話，見此閉上了眼。

　蘇媽抓起雷符就要往馬景輝的腦袋上按，那速度可比先前使用火符的時候要快得多，也順暢得多。

　馬景輝大驚，連連搖頭：“不要啊！”

　“等等！”桃夭連忙阻止蘇媽，“阿姨，和火符不一樣，雷符的雷是從天上來的，要是在室用，今晚我們就沒房子住了。”

　蘇媽嚇了一跳，“還有這種事？那我們換個場地！”

　馬景輝連忙撲倒在地，牢牢抱住沙發角，打死也不要被拖出去。

　用雷來劈鬼，這群人妖鬼都是瘋子嗚嗚嗚！

　“大師，我不敢了，你放過我吧！”

　“晚了，你已經失去過一次機會了！”葛月和云溪測測地笑著，拽著馬景輝的兩只手，把他生拉拽了出去。

　后面，善兒和萼兒還幫忙抬了馬景輝的兩條，把他當待宰的小豬仔似的抬了出去。

　蘇云韶沒跟出去，就坐在客廳聽外面傳來“嘩——”的雷聲，和馬景輝那聲嘶力竭的喊聲：“不要啊啊啊啊——”

　因為喊到一半突兀地被雷劈中，最后的尾音給轉了波浪線。

　很快，鬼使們把快被雷劈傻的馬景輝帶了回來。

　圓圓抱著被雷聲驚醒的雪團子，一邊給雪團子順，一邊趁機教育：“團子啊，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要好好聽云云的話，千萬不要奉違，否則就是大雷伺候。”

　雪團子滿臉懵懂，本聽不懂圓圓在說什麼，視線一晃，看到最的蘇云韶，連忙揮四肢要往那邊撲。

　自從雪團子來到蘇家，金長空跑時煉那賺錢去了，雪峰跟在蘇旭邊當保鏢賺錢，只有跟著蘇旭一起回家的時候才會看看兒子，其他時間都是圓圓養著的。

　如今雪團子見到蘇云韶就不要自己，當過一段時間老母親的圓圓心相當復雜，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吃哪一個的醋。

　蘇云韶接過雪團子放在懷里，雪團子小小的一只，乖乖地在的肚子上，也不打擾問話審鬼。

　“你為什麼會被殺？”

　馬景輝已經切切實實地吃了一記雷符，全上下被雷電滾過的過于刻骨銘心，他不想再來一次，低眉順眼地老實回答：“為了尸油。”

　蘇云韶：“尸油是怎麼做的？”

　蘇媽和妖崽崽鬼使們都聽過蘇云韶解釋尸油的制作方式，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再問一次，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隨便話拆的臺，就安安靜靜地聽著。

　接下去聽到的答案，與蘇云韶先前說的竟然有很大不同。

　馬景輝說：“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鬼了，就看到那些人把尸泡在玻璃缸里，泡了很久以后，通過種種儀制作蠟燭，再把尸送到另一個地方，將上所有的脂肪切割下來，用蠟燭烤出尸油。”

　“其實香雅容會所里的所有產品都不是什麼高端貨，就是找了一個代加工廠，生產一些本低廉的產品，等產品拿到這邊以后，再往里面加尸油。會所的產品不往外面賣，都是按次數算的，所以沒有封口也沒人在意。”

　蘇媽渾的汗都豎起來了。

　“現在外面的社會已經這麼危險了嗎？我們這可是首都啊，經濟政治文化中心，按理來說，應該是治安最好的地方啊。”

　蘇天師引用了一句前人的名言：“**的《資本論》里曾說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夠商人冒著犯任何罪行的危險去做。”

　所以商人為利益鋌而走險的事再正常不過，哪怕是在首都。

　阮玫盡力回憶了一下，可看過的劇實在太多了，沒能想起名字就跳過不說了。

　“剛剛說的把人泡在那什麼里的事，我在好幾部電影電視劇里都看到過，有制作香水的，也有制作蠟燭的。”

　萼兒：“……你這看的都是什麼電影啊？獵奇向嗎？”

　不管制作蠟燭和尸油的人，是不是從那些電影上獲得的靈，東西已經制作出來了，也確實有效果。

　香雅容會所背后的人用上了驅鬼的紅燈籠，怕不僅僅是誤打誤撞，很可能深諳此道。

　蘇云韶覺得這件事背后藏的，很可能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被制作蠟燭和尸油的都是什麼樣的人？”

　馬景輝：“就我看到的全是人。”

　眾人、妖、鬼：？？？

　蘇云韶微微挑眉，阮玫口而出：“你不會是因為打扮得太像人，被他們誤以為是人，才被抓去的吧？”

　馬景輝垂眸，憂傷地念起了詩：“沉默是今晚的康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