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孟澤維持著剛才的抱姿僵在原地，許久之后，他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手在花瓣堆里輕輕撥了撥，從里面翻出一串鈴鐺。

　——是宮玖從不離的那串鈴鐺。

　唯一一次離，還是那次跟冷月做易，宮玖用這東西做了抵押。

　一直都是這樣，為了心中的公子，別說從不離的法寶，就算是命，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他。

　姬孟澤的手晃了晃，那鈴鐺便叮當響了兩聲。

　恍惚中，一個姿窈窕的紅子在清脆的鈴聲中走過。

　忽地，紅子駐足，回眸一笑。

　這一笑，傾國傾城。

　姬孟澤發怔地盯著那鈴鐺看了片刻，作麻木地將東西揣進了兜里。

　“錢筠澤。”秦墨琛他一聲，完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姬孟澤起，轉頭看來，以往那雙溫又淡漠的眼像一潭死水，正沉沉地盯著他，聲音也沒有什麼起伏，“走吧，大家還在等著我們。”

　秦墨琛眉頭擰，“你還好吧？”

　他不清楚姬孟澤和宮玖之間到底是什麼，主仆，還是人？或者別的？

　但不管是哪一種，即便一木頭陪著自己這麼多年，也會有，何況宮玖是一只會說會笑還愿意為他去死的花妖。

　姬孟澤平靜地道：“見過太多死亡，早就麻木了。”

　話畢，他一把出自己的長槍，暴地將君易戍的干尸拖了起來。

　“小心！”

　秦墨琛忽地提醒一句。

　被秦墨琛打散的煞藏在角落里，此時重新匯聚之后，又沖向了姬孟澤，張大想要撕咬他。

　姬孟澤面無表地看來，五指爪，猛地揮出一道火。

　火在到煞之后瞬間變熊熊大火，眨眼就將煞燒了個干凈。

　他不輕嗤一聲，“要不是管別人死活，何至于如此。”

　何至于如此？

　在姬家人的眼里，大祭司最是無私，這個職位上的人為姬家生為姬家死，一輩子的命運是早就注定好的。

　這些年他為姬家籌謀，步步算計，從未有一刻為自己而活，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拋開姬家大祭司的份，還剩下什麼？

　錢筠澤嗎？可那本就不是他。錢筠澤的一切，也都是騙來的。

　他這些年唯一快活過的短暫時，就是跟宮玖在一起。

　可現在……

　他以為會永遠陪著自己攆都攆不走的小花妖，終于也離自己而去。

　有些人有些事，從來不是自己以為如何最后就如何的。

　在這場名為的游戲里，看似輸了，但輸的人其實是他。

　而且，輸得徹徹底底……

　“上來啦上來啦！”著繩子的金小紙到重量后，立馬爬上去匯報消息。

　等姬孟澤和秦墨琛出來的時候，外面的戰爭也基本結束了。

　蘇牧臻正在跟眾玄門講述這次的事經過。

　來之前，金無言已經分析過君易戍的謀，奈何大部分人都不信。

　但現在，姬家無辜的族人被煞挾持，蘇可可等人被困傳說中的姬家寶庫，還有這剛剛被姬孟澤拎上來的干尸……

　樣樣都是證據，即便是君家人，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君越左看到那干尸時，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失聲痛哭，“爺爺……”

　所有的君家人，此刻的心都一言難盡。

　震驚、失、憤怒……

　君易戍是他們的頂梁柱，是他們的信仰。

　可到頭來，信仰卻變了君家的……恥辱。

　殘害同族之人，算計姬家全族命，所有的這一切就是為了姬家寶庫？

　值得嗎？

　值得嗎！

　當年殷正決裝得再好，出事時也有不人幸災樂禍，道一句“我早知這位殷大師裝模作樣不是好人”，但君家的家主君易戍給人的印象卻是從頭到尾的淡漠名利，他是所有風水師眼里的真大師。

　得知真相的各大玄門長老和弟子，對著那丑陋的干尸，番發表一通慨，不由地道一句：世事無常，人心叵測。

　此時再聯想當年姬家的那一場滅頂之災，便是同居多了。

　原來，所有人都只是君易戍這場謀算計中的棋子。

　可悲，可嘆吶。

　眾人唏噓慨的時候，蘇可可卻皺眉盯著姬孟澤。

　他孤一人站在角落，正著天邊，整個人上出一死氣沉沉的氣息，無形的壁將他和這個世界隔絕開來。

　蘇牧臻和蘇牧幾人聽金小紙說人上來之后便去應對各大玄門了，莊莫瑾漓幾人也忙著照顧姬家后輩，殷離幾人則回了各自陣營，正在接門中長輩親人的數落……

　沒人注意到，最后上來的姬孟澤邊了個人。

　或許，是因為宮玖總是跟在這個男人后，眾人習慣地把這兩人視為一，姬孟澤出來了，眾人就下意識地以為，宮玖也出來了。

　蘇可可想上前，卻被秦墨琛按住了肩膀。

　秦墨琛朝搖了搖頭，“可可，別去，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蘇可可聽到這話，雙眼驀地一睜，“叔，宮玖姑娘真的……”

　秦墨琛細微地點了點頭，

　蘇可可張了張，看向姬孟澤，心中涌起無限悲涼。

　陪了族兄這麼多年的那株曼珠沙華，真的……不在了嗎？

　大概是蘇可可的目太過強烈，那自帶隔絕結界的男人不轉頭看來。

　蘇可可連忙收回視線，不敢讓他發現自己眼里的緒。

　姬孟澤突然朝招了招手，“可可，你過來。”

　蘇可可遲疑地走到他面前，沉默不語。

　人最難過的時候是聽不進任何話的，而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安人。

　如果是，大概會狠狠痛哭一場，哭過就會好許多。

　可是，族兄不喜歡哭。

　“可可，還記得大祭司在畫中跟你說的話嗎？”姬孟澤問。

　蘇可可不解，“畫中？我在畫中發生的事，族兄都知道？”

　姬孟澤：“畫中世界為我所建，里面發生的一切也都由我構造，我如何不知？”

　蘇可可啞然。話雖這麼說，但構造一個空間，跟掌控空間里的一切是兩回事。

　“凡人之軀承載不了大祭司太多力量，所以當初我花費不力創造了這個畫中世界，是為分出一部分力量，也是為提醒自己，時刻牢記當年的滅族之仇。”

　蘇可可看著他，有些難過地道：“這些年，辛苦族兄了，族兄為姬家做了太多。”

　也失去了太多。

　“多麼？”姬孟澤角輕輕扯了一下，眼里卻仍是兩灘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