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此番緝人，還是費了一番工夫。

季究是季家的心肝眼珠子，事到臨頭，不止是伯夫人與小伯爺夫人，連順平伯亦不愿配合。

“一個奴才的誣告，也值得你們大干戈！這里是順平伯府，不是你們衙門放肆的地方！”

李知府被罵了個狗淋頭，干脆閉上了眼睛。

反正，幫哪邊都不行，中間和稀泥更是找死，不如裝死干脆些。

霍懷定手捧尚方劍，沉聲道：“是不是誣告，衙門自有定奪。”

“定什麼定！”伯夫人從花廳里沖出來，指著霍懷定，厲聲道，“怎麼？有個做太妃的姑母，就可以橫行霸道了嗎？

你們審的是哪門子案子？

你侄兒把我們究哥兒扔下水，你不僅不查，而帶著他來我們府上耀武揚威。

現在更是得寸進尺，還想告究哥兒買兇？

照老婆子看，不就是為了溫家那丫頭嗎？

侄兒爭風吃醋，設局陷害，伯父以公謀私，胡斷案。

你們、你們是在我們告狀嗎？”

霍懷定神不改。

他確實沒有查霍以驍，因為那事兒就是霍以驍干的，無需查。

只是，他斷不了，哪怕皇上再給他一把劍，讓他左右開弓，他也不可能因為霍以驍扔季究下水就要打要罰。

霍以驍在京城里傷了二皇子胳膊，圣上也沒把他怎麼樣。

季究難道能比二皇子還金貴？

至于伯夫人說的其他事……

爭風吃醋？

他當長輩的弄不明白小輩的事兒。

胡斷案？

那肯定是沒有的。

這案子明明白白，證據完備，換作其他人來斷，也是這麼個結果。

當然，這些話，他跟伯夫人是說不通的。

伯夫人還在罵：“能讓你那侄兒護那樣，看來關系匪淺，這麼個不清不白、不干不凈的丫頭，我們府上要不起！”

霍以暄站在眾位大人后頭，聽了這話，趕瞥了霍以驍一眼。

壞了！

霍以驍從定安侯府出來時，臉就沉。

霍以暄本想問溫宴是怎麼一回事兒，沒想，到了衙門也沒瞧著溫宴，而霍以驍的臉更難看了。

等到了這兒，順平伯夫人一說，此時更是一副閻王臉，嚇死了人。

下一瞬，他就看到霍以驍一步踏地，子騰起，矯健地越過攔在中間的一群人，揪住了躲在小伯爺夫人后的季究的領子，又一個翻，連季究一塊帶了回來。

霍以暄按住額頭，嘖了兩聲。

他就知道！

這位爺的耐心告罄了。

忽如其來的變化，所有人都驚住了。

霍以驍嫌季究掙扎起來麻煩，一手刀就把人劈暈了。

季究綿綿的直往下墜，看得小伯爺夫人心驚膽，整個人也要坐倒下去。

霍以驍看了眼伯夫人，道：“以你家奴才的供詞看，你也不了干系，想告狀就去告，隨你怎麼告。”

扔下這麼一句話，霍以驍提著季究，直接拖出了順平伯府。

伯府的人一眾衙役們攔了腳步，追出來時，人早就沒影了。

順平伯氣得渾發抖，罵霍懷定道：“你審不了究哥兒，‘八議’明明白白寫在律法里！我這就進京去，我倒要看看，皇上怎麼說這事兒！”

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

能靠上八議的，即便犯的是死罪，也該由皇上定奪，若是流罪以下，降等置。

順平伯把這些搬出來，就是擔心霍懷定和他家侄兒仗著有尚方劍，借題發揮，重判再重判，直接就把季究給砍了。

只是，無論是哪一議，季究都沾不上。

即便是“議貴”，貴的也是順平伯本人，而不是季究。

霍懷定笑了笑。

人抓回來了，還費口舌爭論做什麼。

他拱了拱手，道：“冬了，道，伯爺一路順風。”

霍懷定說完就走，李知府一看這狀況，斷不能留下來伯府的人圍住，二話不說亦跟上，剩下順平伯府眾人氣的氣、急的急。

李知府走到轎子旁，剛要簾子，左思右想著，又改了主意，走到了溫子甫邊上。

溫子甫的臉很不好看。

李知府極其理解，無論是誰家侄兒被人說這等閑話，都不會高興。

雖然，他也覺得霍大人的侄兒和溫家丫頭走得近，但兩家長輩都沒有出話，得到順平伯府嘰嘰喳喳嗎？

說白了，不過是“好百家求”，求不到的那家，眼紅到出言不遜。

當然，為了“婚”都能買兇傷人了，說幾句不好聽的，也就不人意外了。

李知府擔心的是“告狀”。

“老弟，”李知府低了聲，“順平伯要進京，你們府上要不要也遞一份折子上去，不然長在他們上，一桶臟水就撲過來了。”

溫子甫道：“皇上會明斷是非，看過霍大人呈的案卷之后，他不會聽一家之言的。”

李知府撇了撇。

去年秋天，一次酒醉，哭喊著“長兄人陷害”、“這是謀害忠良”、“蒼天無眼”的，不知道是哪一位哦。

虧得當時一桌子人都醉得不省人事，只有他一人神奕奕，要不然，這些話張揚出去，溫家還得倒霉。

“霍家到底是外戚，”李知府的聲音輕了蚊子，“這案子當真不會出差池？”

溫子甫拍了拍李知府的肩膀，李大人是擔心，以公謀私的帽子扣到霍懷定腦袋上，再添個縱容晚輩胡作非為的罪名，這案子不曉得會是個什麼結果。

可溫子甫確定了霍以驍的份，一點兒不擔心，

“大人，順平伯沒那麼厲害。”溫子甫道。

李知府一愣。

“當然，我們定安侯府也不怎麼樣，”溫子甫又道，“這麼說吧，甭管是不是開朝時封的，傳到現在，若還在皇家有幾分面的，當年先帝遷都時，早就跟著北上了，就算不舉家前往，亦有嫡支子弟進京。

留下來的，十個有九個是惹了宮里厭煩，與其繼續在前提心吊膽，不如在臨安作威作福。

十個里還有一個就是我們，都傳到頭了，勞師眾不值當。

順平伯要告霍大人，他告不了。”

“這話說的……”李知府笑得尷尬極了。

溫子甫都把侯府自貶這樣了，那他還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