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姍燒完服鬧完,不管多人在看著,更不管別人用什麼眼看,又低聲議論些什麼,只管整理好上的褂,抬手理順頭發,從人群讓出來的道里走了。
留下葉老太和劉蘭花婆媳倆,對著一堆被燒得七零八碎的服,繼續嚎啕哭罵。
鄰里鄉親的也不全看熱鬧,鬧的時候也是有人勸架的,只不過是沒勸住,現在又有人上去澆水把火滅掉,扶了葉老太和劉蘭花起來,讓們進屋去,不要繼續給人看笑話。
汪玉姍前腳走了沒多久,葉老大和葉安明后腳騎車回來了。
還沒到他家地界上,遠遠看到他家門口簇擁了許多人,兩人心里就一起敲起鼓來。
到家看到汪玉姍鬧完留下的一地殘局,更是把眉心蹙了大疙瘩。
看熱鬧的人里,有個婆子跟葉安明說:“安明你媳婦可真是厲害啊,你挑剔兩句服洗得不干凈,把家里服全抱出來給燒啦!”
葉安明聞言也沒說話。
他和葉老大一起冷著臉進屋,只見葉老太和劉蘭花哭了兩個淚人兒。
葉老大擰著眉問劉蘭花:“到底怎麼回事?”
劉蘭花拍著一邊哭一邊數落汪玉姍,“你娶的好兒媳啊,全中國再找不出你兒媳這樣的人了,花那麼多錢娶個祖宗,媽說兩句,就把家里服抱出去燒啦!”
汪玉姍走了,剩下也就葉老太和劉蘭花來來回回罵人。
沒熱鬧可看了,外頭聚起來的人也就陸陸續續散了回家做飯吃飯去。
葉安慧跑到家的時候,屋里屋外看熱鬧的人都已經散了。
看到院子里扔了一地的裳,都被火燒過,有的只剩幾片碎布料,有的只燒了個。
眉頭擰起來,進堂屋想問干什麼呢,就見爸媽、和哥四個人,全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桌子邊發呆。另外三人都不,只有葉老大在一下一下旱煙。
看四人都像被霜打過,葉安慧頓時了脾氣,猶豫著問了句:“干什麼呢?”
葉老太猛拍一下手邊桌子,恨得咬牙切齒,“誰都不許去接回來!”
葉安慧被葉老太嚇一跳,大概也知道院子里那些是誰的杰作了。
沒再說什麼,轉去灶房里,抓了把一米淘米,又抓了幾把紅薯干,燒午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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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老大家鬧得人仰馬翻,在別人那只是看了個熱鬧。
人家各自散了回家做飯吃飯,里也都在說,惡老婆子遇到個惡孫媳婦,八是命里該的。
又說汪玉姍是們見過的,最最厲害的新媳婦。
嫁到人家不過短短三個多月,得老太太和婆婆出來罵了無數的難聽話,現在直接鬧上了,還鬧得這樣難看且沒有分寸。
想想那麼多服,都是花錢買的呀。
現在多人家還都穿打補丁的服呢,過年都穿不上一件新服,結果汪玉姍就一把火都給燒了,真是有夠毒的了。
這種媳婦。
誰家攤上誰家倒了八輩子霉。
葉老二一家坐在堂屋桌子上吃午飯。
葉安軍回來才知道汪玉姍鬧的事,葉蘇紅略跟他復述了一遍,說:“這麼好的媳婦,可算給找到了,這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葉安軍想了想,“問題出在葉安明,自己的媳婦自己管不住。”
家里婆媳鬧矛盾打架的不算,但鬧點矛盾就砸碗砸東西燒服的,從來沒聽說過。這年頭誰家都不富裕,有婆媳打架毀東西的,除非真的鬧到娘家過來,直接就不打算過了。
而且按常規來說,現在大部分人家都是婆婆著媳婦。
人要靠男人掙錢吃飯過日子,不跟著男人一起孝敬父母上輩,那怎麼能行?
葉安明這倒好,娶個媳婦回家供著,吸一家人的。
現在更是縱得都開始燒家了,自己的和親媽他媳婦的委屈。
這種兒子。
養了也是白養。
蘇華榮足了葉老太和劉蘭花的罪,接話說了句:“你和你大伯母又是什麼好人?但凡別人弱些,就往死里欺負。要說我活該的,非得遇到這樣的媳婦治們一治。”
葉蘇紅在旁邊點頭,“我也覺得很痛快,就當為媽報仇了!”
葉安軍笑起來,“我知道媽當初為什麼沒把我和大哥給大伯家了,原來給葉安明,就是為了報仇的。”
蘇華榮被他說得沒忍住一笑。
然后板起臉瞪葉安軍一眼,“盡胡說八道!”
一家人再說說笑笑幾句也就不說這事了。
不是自己家的事,當熱鬧看完也就算了,還是得踏踏實實過自己家的日子。
但汪玉姍鬧的這出,還是在向大隊發酵了開來。
本來別人只是從葉老太和劉蘭花里聽說,現在是親眼見到,全部坐實了汪玉姍是個毒媳婦這個事實。汪玉姍在向大隊的名聲,幾乎挽回不了了。
但葉老大家的日子還是得過。
媳婦娶了不能退回去,這年代也沒人會走離婚這條路,著頭皮往下過就是了。
***********
小麥收了以后,蘇華榮和蔣云霞去地里種瓜種豆。
蔣云霞跟蘇華榮說:“聽說是懷上了,安明和老大兩口子,過去跟汪家父母坐下來聊了,然后就給帶回來了。老太太現在閉上了,說以后什麼都不管了,好壞都不說了。”
說著笑一下,“又何止是在家閉老實了,算是被安明媳婦給鎮住了,現在在外頭也不說話了。想想之前,走哪坐下來就說你家何月香的不是,說家安明娶孫媳婦,必得比何月香好千倍萬倍。現在可好,別人在面前再說誰家媳婦不好,倒會說,那怎麼辦呢,就倒霉攤上這樣的媳婦了,真是能笑死個人。蘇大姐你說這是不是,就是那因果報應。”
蘇華榮看著笑一下,“那咱也不能說,待會說人家媳婦孬說多了,自己再攤上。”
蔣云霞心寬,“我可不怕,攤上了就攆出去,眼不見為凈。”
蘇華榮被帶著一起心寬,慨道:“你就說老大家那條件,什麼時候穿過打補丁的裳啊。老大有手藝,分家的時候也沒分什麼給我和老二,他家人口又,日子向來好過。沒想到娶個媳婦把家娶窮了,現在都穿打補丁的服了。”
說到葉老大家現在除了葉安明、葉安慧和汪玉姍,剩下的都穿打補丁服,蔣云霞又暢快地接了一句:“該的!再他燒包,騎著自行車滿大隊打鈴鐺。”
他家娶媳婦把家底掏空了,還欠了不債在外面。
葉安明自打定親后,每月工資都被汪玉姍花了,一分沒給家里攢下來。
汪玉姍之前那麼一鬧,驚天地把老大夫妻和葉老太的服全抱出來燒了,家里沒錢買布做裳,只能拿被燒過的服,東拼西湊給補起來穿。
不穿怎麼辦?
總比腚好吧?
好在是沒全燒灰,不然連這幾件打補丁的都沒有!
兩人說一氣葉老大家的閑話,說完又換話題。
蔣云霞忽又想起什麼,問蘇華榮:“我說蘇大姐,你家月香怎麼回事啊?這都結婚一年了,肚子到現在都沒靜呢?有沒有找大夫看看什麼的?”
不說起這個還好,說起這個蘇華榮也覺得犯愁。
汪玉姍頭年臘月結婚的,現在都懷上了,何月香的肚子就是沒靜。
葉安國年齡本來就大,結婚算晚的。
結完婚這又遲遲懷不上孩子,被周遭人一個個比著,人家私下里也會議論,說這家媳婦是不是不能生什麼的,總歸沒辦法真不當回事。
蘇華榮對蔣云霞也不遮掩這些,只說:“看了的,養子的藥也吃了的,可就是懷不上。不瞞你說,縣里醫院都花錢去過了,兩人都去做了檢查,檢查出來說沒病,就沒有辦法。”
蔣云霞放松著語氣道:“子沒病就行,不過緣分沒到,再等等就是了。有時候就是這樣的,你越想要吧,就越懷不上,不想要的時候他一個接一個的來。”
蘇華榮心里也是這麼想的,也能看出來何月香自己也在意,所以基本不在何月香面前提,就怕力大,更加懷不上了。
不去多心葉安國和何月香生孩子的事。
剩下的力,自然還是都放在葉安軍的婚事上頭。
之前因為換親的事,楊婆子找蘇華榮賠不是,差點疚死了。
楊婆子后悔自己跟蘇華榮提換親的事,也是簡單想著,萬一兩對都能看上呢,那不是兩家都皆大歡喜嘛,哪知道就把葉蘇英給嚇跑了。
蘇華榮是個講理的人,自然不怪楊婆子。
心里想著,依照蘇英的決絕態度,就算沒有換親這件事,八也會有別的事刺激到,讓干出這事來。
跟孫向前跑回家,兩是怕被換親,八是想逃離這個家。
如果不是對這個家沒有留,怎麼可能一聲不吭跑了,哪怕就是撒開鬧一鬧,都不會這樣。
自從發生葉蘇英的事后,蘇華榮就沒再讓楊婆子給葉安軍對象。
最近看葉安軍理發店開得好,又起了這樣的心思,但還沒去找楊婆子說。
打算把自留地里的活忙完,再去找楊婆子。
結果還沒等到去找楊婆子呢,幾天后晚上吃完飯,在家里其他人都出去后,葉安軍突然跟說了句:“媽,你準備一下,我要結婚了。”
蘇華榮還以為他逗呢,回了他一句:“你跟鬼結啊?”
結婚可不是兒戲,啪嗒一下,說結就結了。
結果葉安軍眉一豎,“這什麼話啊?結婚當然是跟人結啊,對象我都找好了,你找個婆,隨便走個過場,在家里隨便擺上幾桌就行了。”
蘇華榮認真看著他的眼睛,發現他沒胡說。
忍不住有些認真起來,盯著葉安軍的眼睛問:“哪里的姑娘?”
葉安軍直接道:“謝莊的,我以前在謝莊學徒時候認識的。”
蘇華榮越發認真了,拉了葉安軍到床沿上坐下來,“咱家什麼況,人姑娘都知道吧?你沒跟說再等等,眼下手里沒多錢,再等個一年半載的,我手里能攢出錢來。”
葉安軍笑一下,“不需要,急著嫁呢。”
蘇華榮瞪他,“人家姑娘急什麼?還怕你跑了不?”
葉安軍不再多說了,“喜歡你兒子唄。反正你把婆找好,時間和家人見一面。別的不要,有沒有都無所謂,但日子不能拖,盡快把事給辦了就行。”
蘇華榮聽了他這話,心里有點犯嘀咕。
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把原話跟葉老二說了。
蘇華榮心里總不得勁,只疑:“哪有人家這樣急著嫁姑娘的?”
葉老二不多想這些沒用的,只道:“你找人去打聽打聽不就完了,比你在這猜好。”
蘇華榮聽了這話,第二天就去找楊婆子,托去謝莊打聽了一下姑娘家的家庭。心里估著,這姑娘這麼著急嫁,肯定是自有問題,要麼就是家庭有問題。
結果楊婆子打聽了一遭回來,跟蘇華榮說:“人清清白白一黃花大姑娘,沒有問題,家里分也好,貧下中農,兄弟姐妹多一些,沒讀過書,但不妨礙姑娘嫁人。”
蘇華榮長長嘶口氣,小聲又問:“私下沒談過對象什麼的吧?”
就怕有那種私下吃果,懷了孩子又帶去醫院打了,然后再找個不知的急忙給嫁了。
楊婆子握了蘇華榮的手,“我都悄悄打聽過了,真的沒有。”
蘇華榮這就更不懂了,“難道騙安軍的?到時候兩家見了面,談條件的時候再獅子大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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