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跟往常一樣去上班, 溫淩卻沒看到賀源,以為他請假了,也沒多問,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還是不見他。
想了想, 下班后還是關心了一句。
他過了很久才回復,說家里有事, 工作上也有些問題,回老家去了, 讓以后保重。
這件事太突然了, 溫淩完全不著頭腦。不過, 只是認識沒多久的同事, 說了兩句場面話也就作罷了,沒放心上。
禮拜六, 許文佳約了去擊劍館,溫淩一早就拾掇好出門了。
一出門才想起來,自己的車子送去保養了。
一拍腦袋, 懊喪不已。
樓上傳來關門聲,很快, 在樓梯口看到傅南期的影, 下意識開口:“傅總, 出門嗎?”
他看到上, 出個勉強的笑容。
只是, 他的神太平靜了, 平靜到甚至有些冷漠。溫淩愈加心虛, 咳嗽一聲,心里想著還是打車吧。
傅南期走下來:“去哪兒?”
“啊?”
“你去哪兒。”
“擊劍館。”
“那巧的,一起吧。”
“……”
到了地方, 溫淩發現擊劍館里已經聚了不人,沈遇和許文佳都在。不過,兩人明顯不大對付,哪怕是挨得很近地說話,眼神都不聚焦到彼此上。
溫淩也不好意思過去打擾,在旁邊尋了個位置坐下。
“喝點水。”傅南期從上方遞給一瓶水。
溫淩接過來,跟他說“謝謝”。
他在邊坐了下來,溫淩分明覺到了尷尬,隨便扯了點什麼話題,結果發現氣氛更尷尬,干脆閉上了。
他的表雖然看起來和往常無異,問他,他也如數回答,溫淩卻總覺哪兒哪兒怪怪的。
另一邊,許文佳和沈遇已經相約進了場中。
一番你來我往的比拼后,以許文佳一招擊落了沈遇的劍結束。沈遇因為收勢不住,往后跌坐在地,臉上的表有些不可置信,仰起頭盯著對方。
許文佳面無表地摘下面罩,邊收劍邊捧在懷里:“就這水平?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勇氣裝。”
教練見勢不對,從場外進來勸阻。
許文佳拋了面罩,揚長而去。
沈遇著的背影,神怔松,坐在地上好久都沒說話。
溫淩覺得兩人間的氣氛不大對,再聯想到那次在涂家的事,總覺有些事是不知道的。
不過,那天也沒多想。
誰知,沒多久許文佳就卷了灃揚資本和廣亞的金融司里。作為涉事方,戴科不人都被監管起來并接調查,許文佳也在其中。
溫淩接到程易言的電話時,整個人都有些蒙了:“……很嚴重嗎?”
程易言帶著哭腔:“你說呢?可能要坐牢哎。金融犯罪,聽起來好像不像打劫搶劫那麼嚴重,可立的話,判的可一點不。而且,要是真進去了,出來基本也在這行混不下去了。”
溫淩想起這些年的種種,許文佳對的幫助和提攜,心里跟熱鍋螞蟻似的。
不過,這事兒不了解……灃揚資本……腦子里一閃,下樓直接開車去了紫資本。
也顧不得多想了,停好車就給傅南期打了電話。
他似乎有事,停頓了很久才接通。接通那一刻,還聽到了討論聲、以及關門聲,想必他是在開會。
有些忐忑,覺得在這種時候打擾他不好,可這會兒實在急得不行:“……我……你有沒有時間?”
那邊靜了幾秒,他往外走:“你在哪兒?”
下意識:“樓下……公司樓下了。”
“等我兩分鐘。”掛了電話,他吩咐了傅平幾句。
傅平替他開會也不是第一次,馬上拿出筆記記錄要點。
兩分鐘后,樓下。
溫淩焦急地打著轉,抬眼就看到傅南期從樓里出來,連忙上去:“我……我有很要的事,真是對不起了,這種時候麻煩你……”
“上樓再說。”
千言萬語,就這麼卡住了。原本準備了滿肚子的抱歉,這下子都說不出來了。
溫淩抬頭,他已經往里走了,只瞥見他一角側臉,跟往常一樣冷靜。心里忽然一酸,覺得自己之前的那些小別扭,忽然都變得可笑起來。
總是防著他、害怕他,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他,事實上呢,每次遇到事,他不管事后怎麼說,肯定第一時間幫解決;只要開口,他從來不會不理,不管他們是不是在吵架。
溫淩垂著頭跟上,心里五味雜陳,甚至都愧地不敢抬頭去看他。
他們在他的辦公室聊了聊事的經過,溫淩就見他起去了窗邊,打了幾個電話。
捧著茶,心里的焦慮稍稍平了些。
好像只要看到他,心里就能安心似的。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坐回沙發里,重新給添茶:“沒事,我已經跟沈遇聊過了,灃揚資本會撤銷對的控訴。”
溫淩怔了怔,心里更了。
雖然他說得簡單,覺事沒那麼簡單。灃揚資本和廣亞……這兩家公司原本關系就不大好,這次的事,對沈遇而言,應該是一個很大的機會,是用來扳倒廣亞的不二機會,他怎麼可能輕言放棄?
他不會答應了沈遇什麼條件吧?
雖然這兩人看上去私好像快要的樣子,溫淩卻很清楚,沈遇就是個兩面三刀的墻頭草,風往哪兒吹就往哪兒倒,更是無利不起早,沒好的事,他本不會做。
猶豫一下道:“他有沒有讓你……”
傅南期迎上的目,抿了抿:“我……我很抱歉……”后面的話又卡住了。有時候,抱歉真的沒有什麼用,聽起來,還有些矯的意味,有種得了便宜還賣乖、標榜自己的覺。
傅南期卻什麼都沒有說,出門前,拍了拍的肩膀。
溫淩心里震,更加難。
……
看完許文佳后,溫淩回到家里。
路燈下,一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好長,斜斜投到地板上。蹦了蹦,去踩自己的影子,可是怎麼都踩不住。
苦笑,呼出一口熱氣,了手。
不經意一抬頭,不遠的路燈下站著一道人影,似乎已經等很久了。
溫淩往前走了兩步就停了。
傅南期也在此刻回頭,對笑了笑:“回來了?”
“……嗯。”
“朋友沒事吧?”
“已經沒事了,今天的事,謝謝你了。”看著他,眼神真誠,是發自心的。
他揶揄道:“希不是今天謝,明天又罵我王八蛋那種‘謝’。”
溫淩的臉紅到了耳后,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低頭去看自己的影子。
之后兩人間莫名有些安靜,沿著小區里的路走了會兒,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盡頭。過柵欄,馬路對面有一對小手牽著手在吃冰淇淋,溫淩笑了笑:“真溫馨。”
傅南期道:“其實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廈門工廠。”
溫淩詫異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顯然是被他話弄得有些。搜索了一下記憶,皺眉:“不會吧?我怎麼沒有印象?”
傅南期看著,深深道:“那時我常年住在國外,有重要事才回國。有個暑假,我回來簽一份地皮合同,路過海淀那邊的時候,看到你跟阿宴在一起……你那個時候,應該還在上學。”
那日,他乘坐的轎車從路口開過,等紅綠燈的空當,抬眼就看到了他們。
那時他在打電話,對窗外的景象不是很關注。一閃而過,很模糊的印象。事后他以為自己不記得了,如今,竟然很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里。
那時他們還很好,兩人手牽著手,像是最尋常的一對小似的在廣場上逛著,十指相扣,傅宴還跑去對面冰淇淋店排隊給買冰淇淋,就像只小狗似的蹲在馬路邊,好奇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臉上,洋溢著幸福又懵懂的笑容。
那種笑容,是跟他在一起時所沒有的。
對傅宴,展現的是最真實的一面,可在他面前,就算是生氣,多也是顧慮著一些事。
他并不是一個鉆牛角尖的人,到了他這個年紀,經歷過態度,很多事也看得很。這世上哪有那種你付出十分就能得到十分回報的?只要最終跟你在一起,在你邊就好了。
如果要論斤論兩來衡量,到底誰更多一點,恐怕無從比較,只是讓自己心徒增困頓罷了。
可有時候,他也會忍不住想——為什麼他總是得到較的那一個?哪怕他們誰都沒有,誰都得不到,也比這個要來得好得多。不管是親,還是。
他從小爭強好勝,不管什麼事,都不愿意屈居人下,并愿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和努力。
可有時候,有些東西不是你更功、更厲害,它就是你的。有些事,它沒有道理。
他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溫淩有些害怕,猶豫一下,手拉拉他的下擺。
傅南期回神,沒好氣:“干嘛?”
瑟瑟回了手:“你剛才的表有點可怕。”
他笑得不在意,眸深遠:“我在想一些事。”
“?”
“對了,你之前不是想問我,怎麼馭下嗎?業務上手了,領導能力這一塊,也要跟上啊。”
溫淩馬上被帶偏,好奇問:“有什麼快速辦法嗎?”
他笑了笑,側臉上去格外溫。
溫淩一時看得呆愣,忽然明白了“風霽月”是什麼意思。只是,這種覺沒維持兩秒,就聽得他古井無波的聲音響起,近乎殘酷:“不需要對他們很好,甚至很差也沒關系。‘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只要讓他們覺得,你對他比對別人好一點、更看重一點就行了。”
溫淩:“……”這就是職場pua嗎?
套路好深啊!
可雖然道理難聽,但似乎,就是那個道理,話糙理不糙。
晚飯是荷包飯,溫淩親手做的。因為剛回屋子,外面就下雨了。
“冰箱里只有蛋和火腸了。你不介意吧?”把兩份盛好的荷包飯端上桌,其中一份推到他面前。
“當然不。”他拿勺子挖了口,點頭,“味道不錯。”
沒有人不喜歡別人夸自己做飯好吃的,自己也嘗了嘗,笑了笑:“有品位。”
一頓簡單的晚飯,吃得其樂融融。
第二天休息,溫淩去了趟研發中心,回來時接到羅夏的電話,邀去跑馬。最近事多,溫淩正煩著,一口就應了。
一圈跑下來,神清氣爽。
中午的時候,發了條朋友圈。
半小時后,收到了傅南期的點贊,繼而是消息列表的信息:“去跑馬了?”
“嗯。”溫淩回復,“你呢?還在工作嗎?”
“沒有,跟朋友去打高爾夫。”
然后他發過來一張照片。
照片里,只拍到球桿和他握桿的手,骨節修長,十分養眼。
溫淩發了個“筆芯”。
“跟男朋友發消息呢?”羅夏問。
溫淩恍然,停頓了一下,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羅夏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本來是開心的一次出行,沒想到遇到了不速之客——鄒凱馨是和林落一塊兒來的,原本高高興興說著,看見臉就沉下來了。
看到,溫淩也被勾起了不好的記憶。
冷著臉和羅夏離開。
不料,鄒凱馨忽的開口:“怪不得那時候就有恃無恐,原來,你早就找好下家了,我真替四哥不值!”
溫淩心臟跳了跳,厭煩無比,像是好不容易理清的麻,又被人扯了幾下,重新糾結到一起。
可是,吵也吵過了,有些人你越理越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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