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中軍將士手上沒輕沒重，陸云歸經他們推搡，腳下踉蹌險些倒在門檻上。

“陸太醫當心。”

一同被羈押的小藥忙上前將人扶住。

陸云歸擺手示意不妨事，待自己站穩腳，便在門檻外整理烏紗和袍，旁邊的將士雖兇神惡煞，他面上卻始終沒有怯。

只是因為接連幾日都被強行扣在宮中，為謝貴妃和宮中時疫的事殫竭慮，缺眠覺又進飯食。原本滿月般的團臉此時已瘦出棱角來，配上微微稀疏的胡茬，整個人也顯得越發頹然。

唯獨一雙眼，仍如暗夜中的螢火，芒雖微，卻奪目。

因是照顧過謝貴妃，陸云歸生怕染了時疫而不自知，轉從藥箱里又取了面巾覆上口鼻，卻還是遲遲不門檻。

見這庸醫進了刑部還一副趾高氣揚模樣，領頭的中軍將士一臉厭惡：

“圣上格外開恩，不教給你上枷鎖鐐銬，陸太醫也不用在這惺惺作態耽擱時辰，你進了堂，咱們也好回去差！”

說著，又要抬手推人。

好在被聞聲趕來的幾個清吏司郎中制止：“住手！這里是刑部衙門，不是你們神機營，爾等休要放肆！”

幾人說話間，陸云禮已行至堂前。

帶頭將士抱拳施禮后，亮出神機營中軍參將腰牌，又遞了一摞訴狀和圣上手諭給陸云禮：

“今晨，謝太傅到前告了陸太醫的狀，末將不過是奉旨拿人由刑部審理，屆時會有都察院左都史與大理寺正卿前來，與陸大人三司會審。既已把人帶到，末將這就回去復命了。告辭！”

這參將抱拳施禮后，轉便走。

可京中宦皆知刑部有一大頭瘟病患，凡是踏足之人便要被足于此，諸位郎中正差人阻攔，卻被陸云禮制止：

“神機營的人，自有圣上約束，我們不好越俎代庖。”

“大人何出此言？這時疫兇險，我等即使矯枉過正，也是為了京城百姓，圣上必不會怪罪……”

“圣上已下旨命太醫院接管驅疫事宜，吏部、工部協助，兵部又派了神機營中軍去維持秩序，咱們盡可清閑了。”

陸云禮將訴狀扔給說話的清吏司郎中：

“這訴狀辭藻華麗，言辭懇切。給你半個時辰從中揀出有用的信息，連同京城近日案件的卷宗和戶部算手核算的損失詳單，一齊帶到堂上。”

這清吏司郎中點頭，看著謝太傅手書的訴狀，竟是比那幾樁案子的卷宗加在一塊兒還厚！

不對半個時辰的限制有些為難。

只好和其他同僚去后堂商議。

陸云禮見堂上無人，抬步來到自家五弟陸云歸面前。

見他周料盡是褶皺，一臉狼狽模樣，輕地責備：“怎麼搞這個樣子？”

“三哥、我……”

雖見慣了生老病死，可此時的陸云歸聽到三哥關切的聲音，還是不爭氣地鼻子一酸，險些紅了眼圈。

“不怕，三哥在呢。”陸云禮抬手搭上了他肩膀，面上淺笑，“吃了飯，換上布，有什麼話待會兒只管在堂上說。”

“嗯。”陸云歸點點頭隨侍從去偏廳，轉過一面檀木白石座屏風時又愣了片刻道，“一路上聽說，城南郊外有大頭瘟病患，是燕王帶著人照看，那小妹呢？可有人照顧好？”

“放心，剛進了城南門，影衛就飛鴿傳書，有我看著呢。”

陸云禮正說著。

后堂又有刑部員來報：

谷 “陸大人！陸大人吶！~姚把總剛又去了趟茅房，這會兒人已經撅過去了！這太醫怎麼還不來？他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刑部怎麼跟姚大人代呀~”

剛走出去沒兩步的陸云歸旋即折返回來：“出什麼事了？我就是太醫！”

“哎呀！~”這員見到自家老大的親兄弟到此，不由分說抓著陸云歸就往后堂的偏廳跑，“快快快！太醫來了！”

看著姚松鳴面無、兩眼烏青地躺在塌上，大片大片的冷汗已把衫濡，陸云歸探了額溫，又開始把脈。

繼而大驚失問道：“他吃了什麼？”

旁員急忙端來藥碗：“就是這個。”

嗅了嗅碗底藥氣味，陸云歸暗道不妙：“他又沒得大頭瘟，干嘛要吃這個！嫌命太長？！”

可他轉瞬便閉了。

這藥方明明是自己在師父岳逢春的脈案中偶然所得，絕無第二人知曉，三哥是從哪得來的？

“這......”旁人見陸太醫黑著張臉為姚把總施針， 生怕叨擾，只敢小聲嘀咕，“這不是有個姑娘得了大頭瘟，陸大人怕吃出人命，才讓姚把總試藥的......”

“胡鬧！！”

陸云歸自來知道其他兄弟沒個正形，不曾想過三哥也失了分寸，收針后又急忙開方：“我施針給他止了瀉，你們差人去抓藥給他服下，好在他子強健，不至于損了本。”

才撂下筆，便起問：“那個大頭瘟的病患呢？帶我去看看。”

“在后堂的廂房。”

“你們不用跟著。”

陸云歸背著藥箱只前往，來到病患跟前見了樣貌，便確診是大頭瘟。

搭了脖頸又切脈后，一顆心未等懸起便落了地。

這姑娘吃了自己開的藥方病，稍有穩定。只是藥方里的幾味藥材，是他據謝貴妃病酌增減的，對于這種輕癥患者來說，藥過猛。

他將榻上姑娘的手放回錦被中，便轉開方。

不知是吃了藥還是怎的，榻上姑娘輕啟腫著的眼皮，就看見悉的一抹藍從邊遠去，陸云歸的影在鏡兒眼中再悉不過，可用盡全力也只是了喚了一聲：

“陸太醫，你來了......”

陸云歸聞聲轉，卻見榻上的病患又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可他聽得清楚，方才分明自己陸太醫。

這人是宮里的？

只是，此時這姑娘面目全非，又昏迷不醒，怕是問不出什麼了。

他便背著藥箱出門，一邊將藥方給其余員，一邊安排防疫事宜：“這大頭瘟傳染確實很強，可只要不與病患同寢同食，多開窗通風，隨時以巾遮面也沒那麼容易染上，萬萬不要恐慌。”

有了這位太醫的寬，那些看著姚把總拉去半條命，生怕中招也要吃那虎狼藥的眾位員，也放下心來。

盡完自己的職責，陸云歸用過早膳，三司會審的時辰也快到了。

這方刑部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城西的定國府東北別院卻是了一團。

陸云昭大早上春夢做了一半，子還沒呢，就小廝醒。

“四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https://)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書客居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