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也抓住的是玻璃碎片，是小舒摔碎的玻璃盒的碎片。

　那一下連自己都不知道用出了多大的力氣，竟然把男人的半個耳朵都削下來。

　面紋男捂著右耳滿手是，倒在地上一邊慘一邊翻白眼，他的小弟們都圍在他的邊喊著老大老大。

　鳶也從地上爬起來蜷到墻角，全劇烈抖，披頭散發衫破碎眼神卻狠極了，沒有放開那塊玻璃，在手心里握得很，像抓住唯一能自衛的東西，哪怕割破了皮流一地，也如同沒有覺一般不肯松手。

　面紋男暴怒爬起來沖向鳶也，鳶也本能地揮舞手里的碎片阻止他靠近，然而剛才能傷到他是因為他沒有防備，事實上那麼小的個子對他本不構威脅力，面紋男直接拽著的頭發提起來重重砸向墻壁——

　鳶也猶如一個沙包，飛撞上墻再滾到地上，從上到下的骨頭都囂著疼，嚨里甚至已經泛起腥味……不了了，覺全的骨頭在這接二連三的重創里已經碎了……

　面紋男還覺得不解氣，一腳踹過來把再踹向墻角，看起來還要再打一頓，鳶也閉上渙散的眼睛，想著要不再狠一點吧直接把打死，也算解……

　“有客人停了！”一個小弟跑進來攔住面紋男，“老大，不能再打了！打壞了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而且客人已經停，再打下史文那邊我們代不了啊！”

　……客人停？鳶也角扯開一個諷刺的弧度，那些冠禽竟然饒了一命。

　再后面的事鳶也就不知道了，已經暈過去。

　只是暈也暈得不踏實，的疼痛順著的神經攀爬進的夢境，讓在夢里也備煎熬，覺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一轉又覺得自己要

　被凍死了，就在這熱和冷里煎熬，整個腦子都是混混沌沌。

　怪陸離了，然后就看到媽媽。

　剛剛失去媽媽沒幾年，最想念，最想見的人就是媽媽，偏偏平時是連夢都夢不到，唯獨這一晚。

　青城陳家的大小姐一如既往的端莊麗，一深紫的長，擺點綴著鉆石，像夜空里的星星，溫帶笑，喊著的名字：“鳶鳶，鳶鳶。”

　鳶也哭著朝跑去，要媽媽，媽媽……

　媽媽明明沒有，可卻怎麼都接近不了。

　是媽媽在倒退，還是在原地踏步？

　鳶也不知道，總之跑到疲力竭，也拉不住媽媽的角。

　再到后來，媽媽的影漸漸化作煙霧消失，徹底失去了。

　“媽媽……”里呢喃著，不知是夢還是真，仿佛有人將溫暖的掌心在的額頭，然后下，去眼角的眼淚。

　再度擁有意識，是鳶也覺到了溺水一般的窒息，雙手雙腳本能地撲騰。

　陳家在海上經商，從小跟著小表哥他們學游泳，還算悉水，狼狽地掙這場來自四面八方的水，嘩啦一下冒出水面，茫然四顧，才發現們十幾個孩都被扔進一個大池子里，四個黑皮婦人在幫們洗澡。

　洗干凈，又剃去們上的發，讓們看起來更加細，擺在那里，就是一道可口的食。

　鳶也手掌的傷口被水泡得發白，還顧不上疼，就聽見有個聲音小小的，可可憐憐地喊：“姐姐，姐姐……”

　是哭得眼睛通紅的小舒。

　“……別哭，別哭。”鳶也有氣無力地安，也只能別哭，那句“我們一定能回家”也說不出來了。

　們又被關進了玻璃盒。

　這個玻璃盒比最初關們上船的那個大，可以坐下來

　，鳶也雙手在玻璃壁上，四周都是這樣的盒子，一個一個放著，遍布整間房，關著和一樣的孩。

　們仿佛是櫥窗里待售的娃娃，等著客人來把們帶走。

　帶走……

　對，帶走。

　后來兩天鳶也都在盒子里，看著邊的盒子被接連抬走，孩的哭喊聲不絕于耳，隔著玻璃震的耳螺。

　到小舒，徒勞地拍打玻璃壁著：“姐姐，姐姐，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鳶也拍打玻璃壁：“放開！放開！你們放開——”

　誰會聽的話呢？

　帶著孩們逃過一次，現在還是要眼睜睜看著們一個個被帶走。

　房間漸漸安靜了，終于只剩下一個人，四下好黑，沒有一扇窗，鳶也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一顆可以照明的星星，抱了自己的雙，渾渾噩噩地想，小舒的怎麼辦？的眼睛不好，天黑了看不清啊……

　不知道是累到昏厥，還是哭到昏厥，有小段失去意識的時間，半夢半醒間，鳶也覺自己被人抓了出來，折騰了一頓，又丟回盒子里。

　過了一會兒耳邊聽到一陣怪腔怪調的英語，男人的聲音：“……接下來就到我們的軸了，大家都知道，每年我們都會出現一位‘卡里忒斯’，今年這一位，絕對是人間尤！”

　卡里忒斯，希臘傳說里，宙斯和海洋神的三個兒的統稱，們，是宴歡，是消費的人化。

　這艘船名為卡里忒斯，每一年軸拍賣的孩，也卡里忒斯。

　鳶也惶恐地轉腦袋，眼睛被蒙上一層黑布什麼都看不見，雙手也被鎖在壁上也不了，覺自己被帶出了房間，去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不小心到“墻壁”，冷不防就被了一下電，驚得低一

　聲。

　耳邊驟然響起一陣笑聲。

　——不知道，是被放在了臺上，臺下都是客人，欣賞著無助又恐懼的反應。

　剛才那個古怪的英語又說：“是亞洲人，但是看起來就像是有日耳曼裔的統，最重要的是，的皮非常白，上沒有一點瑕疵，請相信我，你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漂亮干凈的。”

　“注意了，我說的干凈，是從到外的干凈。”

　“不信，我現在就可以為你們展示。”

　“或者，有誰想上來驗？”

　……

　鳶也在暗房里傷人的畫面，早就通過直播到了所有人的面前，那麼小，那麼脆弱，像一只誤闖人類世界的麋鹿，卻有著那麼大的野，這比一般的該要特別得多。

　何況軸的“卡里忒斯”只有一個，誰能搶到，就是今晚最有面的人。

　客人們蠢蠢，對是勢在必得。

　下了船，他們都是風度翩翩的上流社會，但在這里，沒有法律，沒有規則，可以釋放天，他們毫不用擔心暴真面目，主持人說可以“驗”，他們就像野一樣興地沖上臺。

　鳶也看不到……也慶幸看不到，否則就會見到的玻璃盒外圍滿了男人，滿了手，一張張猙獰的臉，一雙雙罪惡的手，如果不是有一個玻璃盒，早就被人瓜分地一塊都不剩。

　可就算看不到，也能聽得到，笑聲，聲，魔音一般，響在的耳邊，蜷在玻璃盒里，左支右拙。

　說到底也才那麼大而已，怎麼承得住接二連三的神折磨，哭得眼睛上的黑布，主持人打開玻璃盒把拿出來，就有很多人用手來抓，抓的腳，的手，像八爪魚一樣纏著，躲不開掙不掉，心理防線崩潰，猶如倒下的多

　米諾骨牌，失控尖。

　“啊——”

　……

　后來蘇先生告訴，當時得特別大聲，在拍賣廳外的走廊都聽得到，還說了很久，他把帶回房間的一路都在，一邊一邊像跳上岸的魚一樣蹦跶，他險些控制不住，混間，還打了他一掌。

　那聲一直到被放在床上，眼睛上的黑布扯掉，猝不及防下的燈刺得鳶也眼睛睜不開，有人用手帕去的眼淚，帕子上帶著淡淡的香味，比待的暗房香，比待的玻璃盒香，比所有靠近的人香。

　到了莫名的安，逐漸安靜下來，才聽到一道男人的聲音說：“已經沒人會傷害你。”

　鳶也哭到咽，一邊吸氣一邊睜開眼。

　面前這個人，他有一雙淺的眼眸，有一副看過就忘不掉的容貌，見過他一面。

　見過他。

　其實只是匆匆一眼，甚至不算認識，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他跟其他人不一樣，現在看到是他，繃得的神經突然松懈，直接撲進他懷里，大哭出聲。

　他沒有推開，手從的腦袋輕下去，順到的背脊，安崩潰的緒，只是有些無奈：“不要哭了，最怕你哭了。”

　……

　是蘇先生啊。

　……

　“想什麼？”

　記憶里的蘇先生此刻在邊開口，嗓音清冽，像山間泉水從指間流淌而過。

　“沒什麼。”

　蘇星邑挑了挑眉，鳶也低頭一笑，將被子往上拉了拉。

　一直不想回憶十年前，偶爾在夢中遇見，都能將驚出一冷汗醒來，那是一生中最黑暗的三天兩夜。

　可是今天想起這麼多，卻一點害怕都沒有，反而有種跟過去握手言和的釋懷，大概，是有他在邊的緣故。

　他拉出深淵的星星。

　一顆星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