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也怎麼可能不擔心?
醫院的檢查報告他不肯給看,傭人們又守口如瓶,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病,走投無路下,只好自己上網查“長期咳嗽是什麼原因”,查出了很多個病癥,一一看下來,沒有特別符合他的癥狀的。
這一天,鳶也做了一道冰糖燉雪梨給他潤肺,蘇星邑將文件推到一邊,低頭喝了一口,略顯蒼白的被燙出幾分。
微微顰眉:“輸也不管用了嗎?”
蘇星邑一頓,然后說:“有用,下午就讓Tracy過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安娜就在旁邊,神看起來是想說什麼,蘇星邑目淡淡掠過,才低下了頭,沒有出聲。
Tracy是蘇星邑的私人醫生,下午兩點他準時來到莊園,幫蘇星邑扎針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先生以前都是撐到撐不住才讓我過來輸,這次怎麼例外了?”
鳶也問:“輸了就會好嗎?”
“會緩解,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直咳嗽,但治標不治本,治的話,還是得……”
蘇星邑忽然開口:“鳶也,倒杯水給我。”
鳶也下意識應“好”,那邊安娜也道:“Tracy醫生,接下來的事給我,我送您出門。”
Tracy愣了愣,看向蘇星邑,先生雖然一向沒什麼表,但這會兒好像更冷峻了,他沒敢再多話,收拾了醫藥箱跟安娜離開。
鳶也懷疑:“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蘇星邑道:“你想和李希夫人見面,下周有一個好機會,我幫你可以安排。”
鳶也的注意力馬上被帶走:“什麼機會?”
“看上一個19世紀的古董鉆石戒指,這個戒指下周要在英國倫敦進行拍賣,要親自過去。”
沅家人很低調,無論是蘭道夫人還是李希夫人,包括那位纏
綿病榻的老教父,都極在公眾場合面,鳶也從決定要見這位李希夫人起,到現在足足等了一個月才等到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鳶也直接應下:“我要去”
“安娜和你一起去,其他資料在桌子上,你拿回房間看。”蘇星邑說。
鳶也變去拿書桌上的牛黃紙袋,打開看起來,順拐著就走出了他的書房。
蘭道夫人和李希夫人在沅家針鋒相對且勢均力敵,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和李希夫人有一樣的目標,就可以試探一下的意思,也許還能達合作。
的底牌很清楚,就是讓蘭道夫人,甚至沅家所有派系都忌憚的——沅家第一繼承人。
這個份對沅家人來說是一把雙刃劍,拿在敵人手里就是致命,而拿在自己手里就是得利,不覺得李希夫人會舍得拒絕這麼好的一把武。
雖然拿這個份去和李希夫人做易,有點與虎謀皮,但這確實是最有用的籌碼,可以見機行事。
一邊想,鳶也一邊走到了自己的房間,剛在沙發上坐下,就驀然想起,自己竟然被蘇先生給忽悠走了,明明是在說他的病,扯什麼李希夫人!
鳶也丟下牛皮紙袋,返回書房,今天說什麼都要弄清楚他這個病是怎麼回事!
書房的門沒有關,直接進去:“蘇……”
一個稱呼還沒喊出來,就看到蘇星邑倒在沙發上,輸架更被扯倒在地上,玻璃瓶打碎一地。
鳶也眼睛一睜,馬上奔到他的面前:“蘇邑!”
……
蘇星邑很快被送到六樓的一間房里,剛被離開的Tracy醫生又被請回來,幾個傭人也被進去幫忙。
傭人想把門關上,鳶也一下擋住,又急又怒:“都這樣了為什麼還不送醫院?”
“小姐放心,我們有經驗,
理得好的。”傭人匆匆說完,強行把門關上,里的靜再沒有傳出來。
有經驗?這種事也能有經驗?他到底是第幾次這樣了?鳶也握著門把轉兩下,但被反鎖了打不開,安娜攔住:“小姐,別擔心,先生一定會沒事的。”
鳶也冷著臉倏地轉:“他的檢查報告是不是在你那里?給我看。”
“小姐……”
鳶也的態度強:“給我看,或者你直接跟我說實話,他到底是怎麼了?!”
安娜左右猶豫,按說沒有先生的允許,不該告訴的,但……先生現在的況已經到了很不好的地步,偏偏他又不肯接治療,誰勸說都沒用,也許告訴了小姐,小姐開口,先生會聽呢?
安娜咬了咬,心下一橫,終于說了實話:“先生年時過一次傷,傷重染肺部,后來就留下了咳嗽的病癥,稍有不注意就會發作。”
“原本吃藥就可以控制住,但前段時間先生進塞爾森林,在火場里尋找—小姐您的‘’,呼吸了大量有害氣,再加上以為您真的去世了,悲痛過度下癥狀加劇,前幾天去醫院拍了CT,肺部染的部位已經擴散……”
鳶也晃了一下子,半響才找回聲音:“就是他口那個刀傷?”
安娜一愣:“小姐有看到?確實是那個傷。”
“……輸是不是也有什麼意思?”今天看他們三個人在打啞謎就想問了。
“那是一種特效藥,雖然可以很快抑制住病癥,但您知道的,越霸道的藥效,就意味著對的傷害越大,以前先生只有在快撐不住的時候才會用。”
他是看那麼擔心,想盡快好起來,所以才選擇輸?
這次是因為扛不住猛烈的藥效,才會驟然昏倒嗎?
鳶也嚨一滾,聲音變得沙
啞:“還有別的事瞞著我嗎?”
“同一種藥吃太多次,產生了抗就不管用了,先生最近兩次輸的效果都不如從前。”
不如從前,那麼下一步就是徹底無效。鳶也攥手指:“治不了嗎?”
“可以做手。”安娜說,“四年前醫生建議先生切除一半的肺,但后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療養,先生覺得不方便就拒絕了。”
鳶也登時氣惱:“有什麼不方便?羅德里格斯家族不是很太平嗎?他手里不是有很多厲害的人嗎?就是空出一年半載調理又有什麼大礙?”
何況這些外之哪有自己的更重要?
安娜這次沒有說話,只是幽幽地回看著著,那眼神別深意,像是把的問句又拋了回去——你覺得為什麼不方便?
鳶也并非不聰明的人,被那樣看著,一頓而住,想到了時間點,四年前……
是和尉遲糾纏那一年,是從晉城落荒而逃到青城,又從青城傷痕累累、狼狽不堪回到晉城的那一年。
……明白了。
他應該也知道這件事的,擔心自己去做了手,一躺數月,那邊再出什麼事他鞭長莫及,索就不做了。
鳶也心上像著一把沙子有糲的痛,一件事,兩件事,三件事,他在不知道的地方,為做了這麼多事,還不讓知道,什麼都瞞著。
也許是認識得早,已經有整整十年,也許是有一層救命之恩,在心里的那個“度”范圍之的事,沒有跟他見外過,但此刻驀然之間,覺,他們這份關系,變得沉重了許多。
安娜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鳶也承擔不住,這會兒又是一句:“我剛才聽到小姐喊‘蘇邑’,小姐還不知道嗎?先生十年前就改了名字了,現在是‘蘇
星邑’。”
蘇邑,蘇星邑,他在自己名字中間加了一個星。
是說的,他的名字加個‘星’字更好聽。
當時他明明沒什麼反應,竟也默默改了。
鳶也回頭,定定地看著這扇閉的門。
心猶如月下的多瑙河,風吹過,泛起漣漪一圈又一圈。
……
蘇星邑是在第二天早上醒來的。
覺到手臂著重量,他偏過頭去看,發現是鳶也趴在他的床沿睡著了。
在塞爾傷了,在尉公館傷了心,這一個多月來好好養著,卻也沒能讓的氣和神恢復,削瘦的肩膀凸起一塊骨頭,看起來單薄極了。
蘇星邑了一下手,鳶也馬上驚醒過來,看到他睜開眼,面上一喜,連忙問:“你現在覺怎麼樣?”
他了的臉頰,冰涼涼,微蹙眉問:“守了我一夜?”
鳶也扶著他坐起來,他再看上裳單薄,蘇黎世夜里多寒冷,怎麼這麼不知輕重,又不輕斥一聲:“不知道自己的還沒好全嗎?”
“回去休息,讓安娜過來,我已經醒了,沒事了,不用你在這里。”
不說還好,一說,鳶也眼底就滾上來一層潤:“怎麼會沒事?你昏倒的時候,我了你的呼吸,差點還以為你跟我小表哥一樣,說走就走。”
蘇星邑一頓,意識到自己語氣重了,放緩了語調:“我不會。”
鳶也已經失去太多,現在最怕的,就是邊的人再一走了之。
他剛醒來,聲音比之平時更沉磁一些:“你知道我不會哄人,不要哭了,不然我又要暈了。”
這種話居然是從一向最正經的蘇先生口中說出來的。
鳶也破涕為笑,別開頭,不讓他看自己這幅樣子:“這算什麼威脅人的招數?”
蘇星邑角弧度很淺,聲音很輕:“最怕你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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