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一開，那人也轉了過來。

　雖然是一張儒雅隨和，好像沒什麼惡意的俊臉，但南音從來沒見過他，他就這麼出現在的房里，很難人不警惕，腳步后退的同時，手里已經握了手機。

　男人禮貌道：“不好意思，事急從權，嚇到南小姐了。”

　“你是誰？”南音瞇眸。

　“我姓陳，耳東陳，是鳶也的表哥。”

　陳……南音聽顧久提過：“青城陳家？”

　陳景銜微笑：“是。”

　饒是如此，南音也沒有完全放下警惕，仍站在門外：“陳先生臨，鄙苑蓬蓽生輝，不知道有什麼指教？”

　大概是知道的張，陳景銜也沒有，依舊站在窗邊，與保持三五米的安全距離：“聽說南小姐今天去了尉公館表演？”

　南音眸子輕閃，覺自己可能猜到他的來意了：“是，唱堂會。”

　“泉州南音？”

　南音頓了一頓，終于走了進去，微微笑道：“陳先生果然是尉家的親戚，知道的這麼詳細，只是陳先生‘不請自來’問這些是什麼意思？難道也想請我去唱堂會？可是汕那邊聽的不是劇嗎？我不會唱呀。”

　在小沙發上坐下，沙發后是一些唱

　戲用的刀槍棒，邀請道：“陳先生也請坐，喝茶可以嗎？”閩南和嶺南離得近，生活習慣也大同小異，坐下聊天就是要有茶搭配。

　“隨意。”

　南音從屜里拿出一盒鐵觀音，撥了一些茶葉在茶盞里。

　陳景銜溫溫地看著，突兀又直接地道：“梨苑雖然是晉城最有名的戲班子，但在整個行業都不景氣的年代，沒有新觀眾捧場，單靠賣懷也是不敷出，所以幾個月前，班主將整個班子都打包賣給了顧家三。”

　南音一頓，然后低垂下眸，往茶盞里注沸水，依次醒茶、過濾、倒茶。

　“和班子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去留隨意，而你因為某個原因必須留下，所以哪怕顧三要你做不愿意的事，你也只能忍。”陳景銜邊說，邊走過去，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南音一笑，奉上一杯芬芳四溢的香茗到他面前，對他那些話不置與否，只問：“陳先生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如果南小姐愿意幫我一個忙，我可以從顧三手里，把梨苑拿回來送給你，從今以后，你就是自由。”

　熱茶氤氳下，室的氣氛也緩了不。

　“陳先生這個價碼

　，開得很人心。”南音端著杯子，裊裊白煙升起，籠著尚未卸去戲妝的眉眼，“我能冒昧問一下，您想讓我幫什麼忙嗎？”

　談判就是一邊給出價碼，一邊提出的易容，前者已經說完，陳景銜也不拐彎抹角，直開門見山說明來意：“對南小姐來說是舉手之勞——尉公館還會再請你上門表演，下次可否帶我們幾個人一起進去？

　果然。

　南音猜到了。

　在猜到屏風后那個聲音可能是誰，陳景銜再自報家門時，就猜到他的來意了。

　是想要幫他進尉公館……救人。

　對的，救人。

　傳聞中已經死去的人，原來還好好的待在那座華麗的公館里，只是從此了見不得人的存在，不僅他們這些外人不能知道還活著，連陳景銜這樣的親人也不知道，此此景，只能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囚。

　囚……

　南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掉了一些口紅的有些發白，抿說：“尉公館并沒有再邀請我們表演第二次。”

　陳景銜很篤定：“會請的。”

　南音就抬起頭：“我拒絕。”

　……

　放下手機，尉遲走向靠坐在床上的人，剛洗完

　澡，了發，正低著頭，用巾輕輕拭。

　神沒有那麼木訥了，齒微，咬字不清地哼著下午那出《秦香蓮》，眼睫低垂，在眼下形一個扇形的影，和且脆弱。

　尉遲從手里走了巾，順勢抬起頭看著他，眼神還是有些空空。

　他手里拿著電吹風，開了最小一檔的熱風，拿起的發尾，輕聲說：“唱了一晚上了，休息了吧。”

　鳶也沒有再唱，放松地坐在那里，沙沙的噪音在他們之間蔓延，卻是很難得的有幾分溫。

　“我外公，以前很喜歡聽南音，”鳶也忽然開口，語調輕得像空中的柳絮，“也很會唱南音，下雨天坐在屋檐下，拉著二胡，教我們唱，泉州才子陳伯卿，送嫂離鄉千里行……外婆會跟著哼唱，元宵州賞燈景，邂逅五娘即鐘……”

　一周了。

　整整一周。

　第一次主開口，第一次說起閑話。

　尉遲深深地看著，邊勾起一道又眷的弧度，仿佛已經深陷進那段歲月里。

　“外婆是泉州人，外公去泉州跑生意時認識了，小了他十歲，可是他們很相，生了三子一，生我媽媽的時候難產

　，雖然最后是有驚無險，但也因此傷了，后來幾十年里一直不太好。”

　“……最后終于熬不住，先外公幾年離世，那之后，外公就再也不教我們唱南音。”

　“那時候我才……五歲吧，但一直忘不掉，外公和外婆，很幸福。”仰著頭，眸和，笑地看著他，“曾經我以為，我們也能那樣。”

　屋安靜極了，只有沒關掉的吹風筒‘沙沙’的聲響。

　好半天之后，尉遲低下了頭，和鼻尖相地對視。

　碎發下，他的眸如濃墨化不開，幽幽地注視，拇指在的角來回輕刮。

　然后，他將了上來。

　鳶也面無表地側開。

　那個好似繾綣的吻就落在了的耳畔。

　同時還有他低低嘆息的話：“喜歡聽，就讓戲班子以后多來。”

　……

　鳶也睡下后，尉遲方才離開房間，去了書房。

　他沒有開燈，在沙發上坐下，眸子幾乎融黑暗里。

　一會兒之后，有人推開門進來，看到他深陷在沙發里，便走過去：“尉先生，您累了吧？喝杯茶吧……”

　剛遞過去，尉遲的手便是一拂，人驚一聲，杯子落地碎片，那熱茶也淋了一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