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好大的火。
像蛇一樣,纏繞著的。
鳶也蠕,像在呼救,又像在呼喊誰的名字,囈語出的字節含糊不明,湊近了也聽不清。
原本蒼白的雙頰,泛起了紅,有人了一下的額頭,到一手的冷汗和燙人的溫度。
那人問:“司徒到了嗎?”
有人回答了他:“我們去山林之前就讓他過來了,算算時間,應該快抵達了。”
“去買些退燒藥來。”
“好的。”
這些聲音鳶也都聽得到,只是不太清楚,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被牢牢困在夢里,那種幾近窒息的覺,從現實延續到睡夢里,始終纏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有誰將扶了起來,用什麼頂開的牙齒,旋即帶著苦味的進了的里,難以下咽至極,又全都吐了出來。
那人反復試了幾次,都是不行,他低聲催促:“吞下去,鳶也,吞下去。”
可是如鯁在,怎麼咽得下去?
上一會兒很冷一會兒很熱,很難,卻醒不過來,心口沉甸甸地著一塊巨石,本就不算好的臉,現在又沉淀出虛白,乍然一看,幾近明。
最后他勉勉強強讓喝下了半碗藥,又了退燒,守了很久,但一直沒有醒。
鳶也亦是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從夢境掙出來,當抬起眼皮時,第一眼看到了白的天花板。
這一片白,和夢中的紅形極致的反差,以至于在這剎那間有種分裂的錯覺。
不消一瞬,就記起昏迷前的所有事,那把木倉,那場火,還有誰抓住了不讓過去,眼前一黑昏死過去,然后……然后小表哥呢?
對了!
小表哥!
鳶也即刻翻下床,不料雙一,直接跪下,膝蓋撞擊地板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忍著疼,連滾帶爬起來,撲向房門,猛一拉開,頃刻就被強烈的日刺得眼睛一疼,倏然停下腳步。
渾渾噩噩的意識到了這一刻才算徹底清醒,定在原地,茫然四顧,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山林。
這是一座復式樓。
是……被救了?
鳶也竭力回憶昏迷前的事,卻只能想起一句“別過去”。
那時候滿心滿眼都是陳莫遷,連對方是誰都沒有看清楚。
經歷山林里的兩天兩夜后,變得非常敏,忍不住去想救是好意還是別有所圖
?這是不是又一個謀?該不該逃走?能往哪里逃?有沒有人能幫?可以求救嗎?求救引來的人會不會也是要害的?
一大串的問題,像一把玻璃珠從高扔下,叮叮咚咚跳不止,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冷靜,冷靜一點姜鳶也……
不能慌,不能。
現在只有一個人了,什麼都只能靠自己……對,連的小表哥也離開了,接下來真的要靠自己了。
鳶也忍著淚意,迫自己定下神來,想一想現在的境,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被放在這里,上很清爽,應該是被清洗過,換了棉質的睡,包扎了傷口,昏睡時約聽到一男一在說話,不知道是誰,但提到了司徒醫生。
司徒醫生是尉公館的家庭醫生,所以是……尉遲嗎?是尉遲把救走嗎?
想到尉遲,鳶也終于沒有那麼恐慌。
無論如何,應該是險了,不至于再面對槍林彈雨。
而且有他在,他一定能幫,也能幫的小表哥報仇。
可問題是,他們應該向誰報仇?
鳶也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就像是做了一場夢,莫名其妙地被抓,莫名其妙地被追,莫名其妙地遇險,莫名其妙地死人,又莫名其妙地被救,只能從掌握到的信息,勉強去分析……
已知小圓和國人是一伙。
已知可能是媽媽和沅家家主的兒。
已知沅家家主不久于世,是唯一的繼承人。
已知沅家人怕回去跟他們爭財產,所以派人殺。
已知小圓和國人背后的主使不想死,但要在沅家人面前是個“死人”。
所以串聯起來,國人追逐,小圓引導,把送到山上那種錯綜復雜的地方,就是為了讓小圓功替死,好讓沅家人的視線不再繼續放在上。
……結果,這竟然是一個保護的局?
鳶也油然而生一種荒唐。
差點死在那片山林里,結果現在從頭分析,竟得出一個是在保護的結論,這簡直是年度怪誕故事之首。
鳶也搖了搖頭,不,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那個派出了小圓和國人的人,他是這整個局里下棋的手,他策劃這麼大個局,牽扯進來這麼多方勢力,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只是想保的命的話,有的是更方便簡單的方式,所以是有別的目的。
現在還想
不出這個目的。
去找尉遲吧,也許尉遲知道什麼。
鳶也這樣想著,邁開腳步,準備下樓,不期然聽見一個房間里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沅家那邊會以為這次手他們追殺的人是李希夫人。”
……好悉的聲音,鳶也遲鈍地想了一會兒,好像是,黎雪?
往前走了一步,聽得更清楚,這次是男人的聲音:“理干凈,不要留任何蛛馬跡。”
一如既往的疏淡,清冽,像山澗泉水不被任何事污染。
算起來他們也才四五天沒有見,但現在再聽到他的聲音,鳶也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尉遲。
在齒間喃喃這兩個字,描述不出的緒在膨脹,救的人果然是尉遲。
總難以釋懷小表哥在面前倒下的畫面,心口悶得難,聽到他的聲音,就想去見一見他。
剛要推開門,黎雪又說:“那些國人,我已經結算清他們的報酬,要讓他們現在就離開嗎?”
“我們離開塞爾之前,先留著。”尉遲坐在椅子上,手支著額頭,半斂著眸有一慵懶,“雖然我們現在和沅家是一條線,但不代表他們會真把我們當做朋友,飛鳥盡良弓藏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道理。”
冷不防一句話,一寒氣竄上天靈蓋,鳶也整個人都僵住。
什……什麼?
“明白。”黎雪還說,“剛才老爺還打來電話,讓您在理夫人的‘喪事’之余,和沅家把合同簽好,南歐的市場和南北兩片島嶼,現在就落實清楚,免得之后還要再多來往,羅德里格斯家好像已經盯上我們。”
尉遲淡薄道:“放心,沅家比我們還想盡快讓這件事結束,Y先生聯絡過我,約了下午見面。”
黎雪:“等接管南歐市場,尉氏在歐洲的發展一定會更加順利,還有島嶼,聽說那一帶礦產資源富,呵,沒想到沅家人這麼忌憚夫人,當初尉總您提出漲價,加多南北兩片島嶼時,我還以為他們不會同意。”
尉遲:“這是我跟沅家合作的第一次,希下次,大家還能這麼‘愉快’。”
毫無準備之下,驟然接收到這樣涵頗多的訊息,鳶也整個腦袋都是嗡嗡響,他們的聲音進腦海已經扭曲,分辨不出是什麼語氣。
國人……?
和沅家一條線……?
他跟沅家第一次合作……?
……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鳶
也往后退一步,呼吸遽然間變得沉重。
國人?從坯房追著進樹林再追著去難民還追著上山林的那些國人?
和沅家一條線?他跟元家第一次合作?意思是這次沅家追殺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如果是這樣,那麼一直在找的那個下棋的手,就是尉遲?
不。
不可能。
怎麼會是尉遲?
他沒有理由幫著外人來害!
鳶也想堅定下來這個念頭,但就像是立在山巔的一面旗幟,隨風搖曳本抓不住。
真的沒有可能嗎?黎雪不都說了嗎?他們從沅家手里得到了南歐市場以及兩片島嶼,那是多大的利益,也是圈人怎麼會不知道?島嶼上還有礦產資源,更是不可計量的財富,而且這島嶼還是后來漲價的……
漲價……所以那些國人一邊追逐,一邊阻攔法國人抓到,松松,就是因為尉遲在跟沅家討價還價?拿的命做籌碼,坐地起價?價碼談以后,小圓就替死,滿足沅家人要死的要求?合作愉快?
鳶也本就蒼白的臉,此刻連上也失了。
剛才才在想,小圓和國人的幕后主使一定還有別的目的,否則不需要用這麼費勁的局……原來目的是從沅家人手里拿到更多的利益,是博弈的籌碼,是尉遲手里的籌碼。
本來以為是一個怪誕故事,到頭來竟然是現實文學,扯了扯角,想笑,可是現在真的笑不出來。
散了一盤的珠子,終于被一條線串聯起來,讓人恍然大悟,原來事是這樣。
以前總說尉遲是個資本家,那時候是戲稱,他現在所作所為才是一個資本家會做的事……利益高于一切。
“多給小圓家里一些喪葬費”
“是。”
“跟進警局的進度,不要讓沅家先一步拿到陳莫遷和小圓的。”
“是。”
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毫沒有發現門外的。
鳶也閉上眼睛,微仰起頭,讓日照了自己一會兒。
他在利益之外留了一命,是他“善心”,可小表哥又算什麼?死在資本博弈里的一個意外?
嚨很苦,咽了口水下去還有撕裂的辣痛,就像陳莫遷落在上的那滴。
的小表哥,為了保護的安全,不顧一切的小表哥,最后只留給一個“噓”字的小表哥,他本來可以活得好好的……
鳶也睜開
眼,眼底和臉如同上了一層漆,所有緒都被藏在漆后,面上一派平靜,繼續走下樓。
一樓四周的窗簾都拉上了,唯恐被外人知道這家里住了什麼人似的,模糊的過窗簾綽綽地照著四下,的影子從樓梯挪到客廳,然后就在沙發上坐下。
目落在了果盤里的水果刀上。
神晦不清。
……
尉遲回到房間,發現鳶也不在床上。
他沒想到鳶也會剛好在他離開房間的時候醒來,臉煞冷,立即轉下樓,準備召集人手出去找。
他快步到樓梯口,抬眼看去,見到鳶也好好的坐在沙發上,腳步一頓,一顆心慢慢放回原地。
“醒了?怎麼下樓了?”他語氣溫,“覺哪里不舒服?”
他走下樓梯的短暫時間,已經將態度調整回以前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這里的醫生我不相信,司徒已經下飛機,就在過來的路上,你先回床上躺著。”
鳶也側頭看著他走近,迎視上他的眼睛,那雙眼睛還是很漂亮,墨黑如同曜石,點點碎碎的余像熠熠星辰,曾經無數次被勾去魂魄,沉淪在他的溫里。
沒有反應,就是麻木地看著他。
尉遲走到面前,自然地了一下的額頭,退燒了。
“我小表哥呢?”的聲音沙啞,像破舊的手風琴。
尉遲恍若未聞,低語道:“你上的傷,我只幫你做了簡單理,等司徒到了再幫你重新包扎。”
“我小表哥在哪里?”鳶也再次問。
的很干,紋像干枯的土地,扯一下都疼,尉遲倒了杯水送到邊,再看到赤的雙腳:“怎麼下樓也不穿鞋?”
“我小表哥呢?”
句句詢問,他句句回避,不在一個頻道的對話,各說各的。
鳶也黑著眼睛看著他,就是要一個答案。
尉遲靜默,到底是說:“他的在警局,我會把他接回來,好好送回陳家。”
。鳶也嚨一滾,好。
沒有再說話,像是經歷過太多事后心俱疲,又像是一時無法接陳莫遷的死訊在消化緒。
尉遲看穿得單薄,想將抱回房,彎腰一手摟住的脖子,一手到的膝下,同時說:“之前不是想去冰島?這幾天我們可以過去,那邊很安靜,也合適養……”
話沒說完,他的作就僵住。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低頭,再慢慢看向鳶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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