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曲始終落后沈聽瀾一步，“新人無禮，還請夫人見諒。”

到底是自己人，白曲還是要為問心遮掩遮掩的。

“沒什麼的。”沈聽瀾輕笑一聲，“我只是沒想到，爺手底下還有這般活潑的人。”還以為，整個左都察院都與白遠濯、白曲一個鷹派作風呢。

偶見問心這等心思清淺易懂之人，反倒讓沈聽瀾對左都察院的認知更深切了。

將沈聽瀾送到秋山房門前，白曲立定站住：“夫人，要屬下陪您一起進去嗎？”

“不用，你在外面等著即可。”

沈聽瀾看看留著一條的房門，抬手將一扇門扉推開。

秋山病重，不得要煎藥吃藥，可他卻不開窗戶，閉塞的房間里竟是散不去的藥味，只是聞聞，就人覺得苦得不行。

聽聞幾聲咳嗽聲，沈聽瀾腳下不快不慢。

“問心……”秋山嘶啞的呼喚著，也不知道是呼喚了多久。

他躺著，沈聽瀾站著。從高看秋山的眼睛，只覺得那是兩攤污泥，渾濁不堪，看不見一清明。

“問心，水。”秋山還以為，是問心來了。

白曲說得沒錯，秋山快死了。

可這個將死之人，沈聽瀾卻生不出一一毫的憐憫。強忍著心中的痛恨與吶喊的沖，兩頰的牽，強扯出一個笑容。

“義父，好多年不見了。”

秋山，的父親沈枝帆曾經最得意的左臂右膀。

的義父。

亦是背叛一家人，害死一家人的幫兇。

污泥里生出苦痛的淚花來，秋山并無意外之，只是用力的睜大了眼睛，目死死追隨著沈聽瀾：“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義父的才智，定然在煙霏和小秋出現的那一刻，便猜出這是我的手筆了，對不對？”明眼人不說暗話。沈聽瀾知道秋山有幾分敏銳，設計這一切，也是秋山的機敏。

真正捅向秋山的那一刀，從來都只是沈聽瀾。

他們本該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但是如今，卻互相算計。終究是世事難料，人心難解。

秋山嘆息。

“我一只梗著這口氣不死，就是想再見見你。”秋山的目描摹著沈聽瀾的廓，他欣而又痛苦，“你長大了，越來越像你母親。”

“住口！”沈聽瀾兀然怒起，“你不配提我母親。”

秋山嗚咽，氣不上來，他一邊咳嗽，一邊倔強的要說話：“蘭兒，義父，是，是有苦衷的！”

“你的苦衷是什麼？”沈聽瀾怒視他，“是秦裴挾持了你的家人，為了一家老小你不得已才背叛我爹爹，娘親？”

“我呸！”

“秋山，你不要忘記了，你一家老小全是我娘親救的。沒有我娘親，你本就沒有這麼多年的天倫之樂可以！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懦夫！”

秋山咳得更加嚴重了。

他用手捂著，穿過指，滾落在雪白的上。

沈聽瀾緩緩吐出一口氣，平息了所有緒，一雙眼睛冷冰冰的盯著秋山，“你不能死在大楚，給我滾，滾回大秦死。”

“……好。”秋山像一塊枯木一般，臥在那兒不了，“如果這樣能稍微彌補你，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沈聽瀾飛速眨了眨眼睛，將滾燙而出的淚水了回去。

不會原諒秋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彌補？秋山不配。他就是個小人，死后要下十八層地獄，要生吞活剝之苦，要刀煎火烤之痛，要油鍋滾熱油。

他不得好死！

將眼中滾滾恨意下，沈聽瀾轉離去。

“馬上滾出大楚，我不想再在大楚看見你，你若是還有最后一點良心，就別再為秦裴做事。秋山，你與你的家人，生這麼多年， 已經夠多了，你該知足了。”

話落，門閉。

沈聽瀾不得見，秋山的目一直追尋著，為再多看一眼，他攀著床沿滾落在地上，不顧疼痛，昂著頭。

瞧不見沈聽瀾后，秋山翻了半個，仰面朝天，兩行淚落下：“沒有家人了，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沈聽瀾從云英殿出去，白曲問：“夫人要不要，去看看爺？”

“爺有正事要辦，我就不去打擾了。”沈聽瀾搖搖頭。

如此，白曲便送與冬雪原路返回。只是要出宮門之際，有個小吏提著食盒匆匆跑過來。食盒之中不知道裝的是什麼，一直滴水。

小吏來不及氣，說道：“夫人留步，左都史大人派小的，派小的將此送給夫人。”

“這食盒中裝的是番邦進貢的瓜果，放在冰格之中時時冰著，爺原以為夫人會去尋他，這才沒有第一時間送來。”

白曲問：“這不是春闈監考考的分例嗎？爺一點沒吃？”

小吏看沈聽瀾一眼，干的笑著點頭。

白遠濯不吃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留給沈聽瀾嗎？“夫人，左都史大人代小的的事小的已經做完了，便先告退了。”

莫看他只是個小吏，但是也是有自己的本職工作的。

冬雪得了沈聽瀾的眼，這才敢接過食盒。食盒不大，只有上下兩層，可是冬雪接過手，才發現這食盒非同尋常的沉。

小吏走遠去，又折返回來：“夫人，這凍過的瓜果要早些用。”凍過再解冰的瓜果，總是比尋常的瓜果更容易壞的。

坐在搖晃的馬車里，沈聽瀾昏昏睡。

冬雪拿著帕子，將還未化盡的冰塊包裹住，又將瓜果放在帕子上。

白府之中并非沒有冰，可馬車上是沒有的。也只能通過這種辦法，來暫時減緩冰塊融化的速度了。

“你若是想吃，便拿去去吧。”沈聽瀾懶洋洋的抬了抬眼皮，“給思思們留一點。”

冬雪看看瓜果，搖搖頭：“夫人最近，好像不開心……”

“你從哪兒看出來我不開心了？”沈聽瀾換了個姿勢靠坐著，角笑意翩然。

冬雪手，語氣也不是很篤定。

“從前夫人可是很喜歡吃好吃的，可是現在，什麼都不吃了。”這宮中的瓜果，是大楚最好的瓜果啊，沈聽瀾也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