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吃了幾串烤的工夫，安靜的西苑里已是一片狼藉。

火炮的余威還在接連不斷的發出巨響，時不時震得院墻劇烈搖晃，坍塌下來。

伴隨著耳畔“嘭嘭”巨響一同而來的還有漫天綻開的煙花，不大的西苑上方亮如白晝。

這麼大的陣仗，火炮炸開還帶煙花綻放的，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哪位的手筆。

“哦，還好看的嘛！”喝的半醉的方知慧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偏頭看向攙扶著的煙花周，嬉笑道，“你干的？專門放給我看的？還會這一套的嘛！不錯不錯，就是聲響有點大，吵的人耳朵疼。不過我可以在耳朵里塞個棉花，往后你若喜歡天天放也！”

還天天放！煙花周了角：先前不小心燒了楊家別苑的竹子他是真的不小心，今兒卻當真是故意的。不說錢不錢的事，這麼危險的東西是鬧著玩的嗎？

加了量的“煙花”威力驚人，沒看到整座西苑已經坍塌了大半？

又一朵煙花自半空中炸開，方知慧高興的掌好：“好看好看……”

隨著“好看”的唱聲，幾個蒙面的黑人從火中沖了出來。

“我的姑喲！”煙花周駭了一跳，連忙抓著還在跳“好看”的方知慧閃到了一旁，眾人也嚇的紛紛跑向兩旁避讓。

畢竟做壞事，咳咳，哦不，是為姜四小姐辦事他們雖然厲害，可這種“手腳”的活卻是不適合他們的。

沒看見連一向自詡大丫鬟的香梨都跑到一邊躲起來了嗎？

不過做主子的姜韶卻沒有避讓，而是抬手拿起手里那只用竹筒做的弓弩，對著過來的幾個黑人瞇起了眼。

正在跳的方知慧看的頓時興了起來，指著拿著弓弩的姜韶大道：“哈哈哈，我知道這個，中秋……”

話未說完，弓弩之中幾支弓箭便在一瞬間發了出去，踉踉蹌蹌前行的蒙面黑刺客正要避讓開來，腳卻驀地一，一沒來由的疲倦突地涌上了心頭。

是誰下了藥？黑人神大駭，只是此時才發覺卻早已經晚了，幾支羽箭已近至刺客近前，“噗”地一聲，羽箭的聲音讓刺客吃痛的悶哼了一聲，有刺客當機立斷順手要拔掉臂彎的羽箭，只是才一拉，便痛的發出了一聲慘。

“不能拔，箭頭有倒刺！”拔箭的刺客痛呼中不忘提醒眾人，恨恨地看了眼十步開外舉著弩箭正對著自己的孩子，一眾刺客后退了兩步，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腦袋，咬牙道：“走！”

大意了！原本以為一個小小的姜家別苑就是盡數的護衛加起來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姜家別苑殺人簡直如無人之境，卻不想，這小小的院子里頭居然設了這麼多的埋伏。

火炮、迷藥、箭弩，就連那大智若愚的老婦人都沒找到，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過此時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撤了再說！

姜韶只見那一眾刺客自懷里出一顆藥丸塞口中，原本耷拉的眼皮立時恢復了幾分神采，只是在面巾外的臉卻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這什麼圣道教果然有人傳承到了陳先的醫，迷藥什麼的當然留不住他們！姜韶向后退了一步，喚了一聲“小午”。

幾個服了藥清醒過來的護衛正要離開，從姜家別苑四角的斜刺里去猛地橫刀飛出了十幾個護衛們。

不比尋常的家宅護衛，這些埋伏在暗的護衛們手相當了得。

甫一面，雙方便立時了手。

“叮叮當當”的兵擊聲讓饒是半醉的方知慧都一個激靈，酒意瞬間清醒了一大半，看著眼前兵錯，刀刃的寒自眼前閃過，耳畔還伴隨著時不時響起的“噗”地兵刃的聲音。

花飛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方知慧嚇的目瞪口呆，驚呼了一聲“媽呀”，而后迅速被一旁的煙花周捂住了，朝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被捂的方知慧眨了眨眼，茫然的看了煙花周片刻之后回過神來，鄭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讓煙花周趕放開。

煙花周這才收了手，指向假山外頭，小聲道：“姜四小姐設了局在抓人呢！”

方知慧聽的張的吞了口唾沫，聲音中卻是不住的激：“這麼刺激的嗎？真的手啊，還流了呢！”

也是有護衛的，有人鬧事的話也會讓人手打一頓給點瞧瞧什麼的。可這樣真刀真槍的拼還是頭一回看到呢！

挪了挪子，察覺到旁攘攘的人，方知慧掃了一眼周圍的人：錢三、春媽媽、小雪白、姜二夫人甚至香梨都在，唯獨原本該一眼就能看到的姜四不在。

方知慧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問煙花周：“姜四呢！”

是不懂什麼刀啊槍啊武的，不過這外頭正在手的那些人一看就是會武功的，沒看到上躥下跳的毫不費力麼？連小午也在里頭手呢！上還濺上了，不過瞧著他靈活的樣子，應當不是他的。

煙花周努了努，指向的后，方知慧這才轉過頭去，見自己正在找的姜四就站在離他們這里的假山外不遠，同他們一團躲避不同的是，姜四這個膽子大的居然就這麼明正大的站在那里，手里拎著一只竹筒削制的箭弩，后腰間還掛了一一袋箭囊，此時正在往箭弩里裝羽箭。

這作……一瞧便知道想干什麼。

方知慧了角：不愧是看中的姜四，果然與旁人不大一樣。

“這箭弩厲害著呢！”看到這竹筒箭弩，就讓想起了中秋去姑蘇看煙花大會那一次，姜四帶著竹筒進姑蘇城做“竹筒飯”的形，而后楊家別苑失火，煙花周這個倒霉蛋子就被抓進去了。

一想至此，方知慧便下意識的瞥了眼煙花周，眼里不由自主的帶了幾分同。

這眼神看的煙花周腦中驀地一個激靈，閃過了方才方知慧跳時說的話，于是開口問：“方才你喊中秋什麼的做什麼？”

自打中秋煙花大會出了事，他從好端端經營煙花鋪子的良民變了現在這個樣子之后，對“中秋”兩個字，他便分外敏。

這姑酒后不把門的，方才指著姜四小姐手里的箭弩這般興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給他一種不好的預。

方知慧：“……”

中秋啊！中秋要不是你那煙花幫了忙，姜四指不定會親自去燒楊家別苑的。

看著倒霉催的煙花周，方知慧拍了拍煙花周的肩膀，“噓”了一聲指向那廂裝好箭弩，不急不緩的調試箭弩的姜韶，道：“我們姜四厲害吧！還會自己做這個呢！”

嗯，太厲害了！會下藥會做箭弩看似良民的姜四小姐！煙花周目從正在認真調試箭弩的姜韶上移開，落到了不遠正兵刀相見的刺客和護衛上。

那方兵擊，看得人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這方卻依舊不急不緩。

一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繃了弦，一方卻依舊閑適淡然的調試著箭弩。

這哪像個正常的良民？正常的良民是像他們這樣的。煙花周腹誹著瞥了眼后攘攘的眾人，心道。

那廂看著像良民的姜四小姐似是總算調試好了箭弩，抬起了手里的箭弩，對上正在兵擊手的眾人。

不管是護衛還是刺客，此刻面對的對手都相當棘手，沒有一個人分的出心來管這位“良民”。

姜韶抬起箭弩，看向了場中一個手上掛了彩的護衛，抬起箭弩對著那護衛對了片刻之后，驀地移開，移向他的旁空隙。

扣了箭弩上的機關，“咻”地一聲，羽箭出弩，護衛對面那個揚刀直擊面門的刺客瞬間中箭倒地。

方知慧和煙花周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居然真敢手？

突然沒了對手的掛彩護衛也是一愣，抬頭看向正抿著靜靜的看向這邊的姜韶，朝點了點頭，轉頭揮刀去別幫忙了。

那廂正在敵對的刺客和護衛依舊勢張，不過伴隨著“咻”地一聲，羽箭出弩，刺客倒了下去。

“咻”地一聲，又是一個。

再來一下，又是一個。

“好！”方知慧看的眼睛發亮，忍不住想要掌好，好在被旁的煙花周及時拉住了。

這丫頭也真是太瘋了，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居然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好？

“你當在看戲啊！”煙花周白了一眼，嘀咕道。

“看戲也沒有這般彩的！”方知慧激地拿胳膊肘撞了撞旁的煙花周，“看我們姜四多厲害呢！”

羽箭一下接一下的出弩，箭無虛發，每一箭都在收割著刺客的命。

這般護衛和刺客互相糾纏，一個不慎便極有可能收割到護衛的命，可每一下都沒有意外。

煙花周看向姜韶，眼神微妙：這位姜四小姐確實不會武功，可的危險卻不會遜于任何一個武藝還不錯的護衛。

擅長各式各樣的毒藥足以讓近之人不知不覺的中了招，而遠，這等況之下依舊能做到箭無虛發，一擊必中，這要是放在戰場上……煙花周覺得這位必然也是個百步穿楊的好手。

倒在箭弩下的敵人怕是放到軍中應當也能排的上號。

……

“沒有絕頂厲害的武藝也能殺人！”羽箭發出，又一個刺客應聲倒地。

昔年的江小姐放下手里那掌大的弓弩，不釋手的把玩著，前頭五十步開外的箭靶靶心上麻麻的滿了羽箭。

倒不是不想試百步，而是這掌大的弓弩程只有五十步之遠。

看著被孩子拿在手里把玩的弓弩，趙小將軍有些頭疼的扶了扶額，嘆道：“這般危險的東西是用來防的，你仔細些莫傷了自己。”

孩子隨口“嗯”了一聲，似是聽進去了，可開口說出的話卻與這一聲“嗯”背道而馳：“我懂。兩面開鋒的兵刃在沒有完全的能力掌控之前莫說傷到旁人了，反而極有可能傷到自己。等我拿起它來，那定是已經掌控住它了。”

孩子一雙纖細的仿佛不沾春水的手指靈活的扣著手里的弓弩，最后一箭出，遠的箭靶靶心之上不無意外的再次添了一箭。

這般箭無虛發的本事……立在一旁的趙家軍武教頭看了也忍不住慨：“江小姐若是個男子，想必上了戰場也能掙來不軍功的。”

戰場之上有需要近手的兵將同樣也需要在后頭，百步穿楊一擊致命的好手。

這江小姐手穩眼厲可說天生的好手，只是到底力道之上弱了些。否則拿起軍中的重弩，倒在重弩之下的敵兵定然數不勝數。

武教頭看得懂的事，孩子當然也知曉，聞言只頓了頓，道：“那就做個不消花費太大力氣的箭弩好了。”

武將頭：“……沒有。”

箭弩乃重，鐵為皮殼，想也不會輕到哪里去。更何況箭弩的準沒有用，還要力道，破表皮能傷到誰？

孩子想了想，道：“我可以在箭頭之上涂藥。”

武教頭：“……”

這個回答還當真人啞口無言，不過……

一旁的趙小將軍聞言連忙搖了搖頭，道：“涂藥非君子所為，不可以這麼做的。”

哦！孩子聽罷點了點頭，卻不以為然道:“我不是君子，我是子，可以涂麼？”

這……沒想江小姐這般瞧著麗弱的孩子居然這麼難纏！

武教頭和趙小將軍對視了一眼，無奈嘆道：“你喜歡便涂吧！左右你是子，也不上戰場，傷不了什麼人的。”

走神也不過一瞬而已，姜韶抿莞爾，眼底卻是一片清明，手中箭弩再次扣，箭無虛發，又一個刺客倒了下去。

一旁看一箭一箭收割刺客生命的方知慧忍不住尖的道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