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里一地月。

蜷在龍榻里的司馬花翎，聽見靜連忙爬坐起來，慌慌張張地把什麼東西藏進枕頭底下。

崔慎掀開華帳時，披散著青，匆忙抬起一張驚恐的小臉：“有，有什麼事嗎？”

月如墨。

小臉白凈，瓣也是極淡的紅，寬大的寢襯得纖細清瘦，猶如一副白描畫卷。

崔慎面無表：“在枕頭底下，藏了什麼？”

司馬花翎打了個哆嗦，小聲道：“沒……沒什麼……”

“你不說我也知道。”崔慎挑了挑眉，“無外乎是碎瓷片、尖銳的發簪或者匕首一類的東西，你恨我，因此時時提防我，時時準備刺殺我，是不是？”

司馬花翎低頭不語。

藏起來的，確實是裴道湘送的那把匕首。

日夜把玩，想著何時能刺殺崔慎，想著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是崔慎死，還是死……

崔慎輕笑，似乎并不在意的殺心：“夜間無趣，陪我去外面走走。”

司馬花翎換了羅襦，懷著復雜的心，隨崔慎到了花園。

初秋的夜萬籟俱寂，一寒月高掛中天。

草木山水和亭臺樓閣折出淡淡的月輝，像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寒霜。

蟋蟀的聲音此起彼伏，更襯的長夜寂靜。

崔慎坐在涼亭邊，抬頭仰那明月，眼底流出罕見的清澈和好奇，像是從未見過月亮的小孩兒。

司馬花翎哆哆嗦嗦地站在一側，不解地盯著他的臉。

在崔慎向的瞬間，又急忙別過頭去。

崔慎輕搖折扇：“蕭衡帶著蜀的軍隊，勢如破竹而來，即將攻陷建康……這個消息，你也聽說了吧？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明明到了千鈞一發之際，我卻還有心賞月？”

司馬花翎咬了咬瓣，輕輕點頭。

在眼里，崔慎就像是盤踞在暗角落里的毒蛇。

危險而又狠，稍不留神就會置于死地。

而今，這條毒蛇或許很快就會被蕭郡公弄死。

可他一點兒也不張害怕，甚至還有閑逸致帶出來賞月……

惶恐不安，崔慎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熱烈燦爛。

他抬起頭，盡欣賞那明月：“我汲汲營營多年，從懂事起，就開始關注長公主的一舉一，哪怕是游山玩水，也不過是為了掙個名聲，這輩子，可以說從未有過真正閑暇的時候。”

他結滾，不知想到什麼，邊的笑容逐漸淡去。

他的聲音很低：“可我最開始所期冀的，不過是有個人可以我，可以陪我一起賞月……如果這份，需要用權勢來換，那我爭權奪勢就是。如果需要用金銀珠寶來換，那麼金山銀山我都愿雙手奉上。”

他聲線涼薄，秋夜里聽來，未免染上了些許凄涼。

司馬花翎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

崔慎忽然盯向，瞧見臉上的不明白，不由輕嗤：“你這種傻瓜，我與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你的皇兄皇姐欺負你，你的父皇從未在意過你，你在這深宮里，活得連尋常宮都不如，分明該仇恨他們，卻還心心念念要為他們報仇……”

司馬花翎眼圈一紅。

雖然不太明白對方的話，但覺得自己好似了天大的委屈。

淚珠子潸然滾落。

崔慎抬起指腹，漫不經心地替去淚水：“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傀儡，真是蠢笨又可憐……司馬花翎，天底下，除了我，再不會有別人對你好。我好歹送了你一張皇位，蕭衡又能給你什麼？等他進京，等待你的，也只是一輩子幽深宮的下場。”

司馬花翎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樣的命運。

聽崔慎這麼說，便十分傷心難過，不哭得更加厲害。

崔慎饒有興味地欣賞的哭態。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聲道：“世上無人陪我賞月，想來也沒人陪你賞月。司馬花翎，聽聞觀滄臺的月極，不如你我一塊兒前去觀賞？”

觀滄臺在建康城外二十里的地方，面朝江水，風景極好。

司馬花翎面頰上還掛著淚珠，聞言，怔怔地向崔慎。

這個時候離開建康，意味著徹底放棄手中的權勢……

崔慎他，是要投降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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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