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照著宋無忌的意思,他是要安排趙老漢住在上房的。
覺得做人不可太造次的趙老漢無論如何也不同意,然后自己選了間馬廄旁的雜役房住了下來。
趙如意也知道爹的犟脾氣,因此也就不再堅持,而是幫著趙老漢將那間窄小的雜役房給收拾了出來:燒上炕、鋪上被窩鋪蓋,又糊了新的墻紙。
那雜役房經過這麼一折騰,到底比之前又顯得規整多了。
趙老漢在一旁看著,就有些心疼地道:“我也就住個兩三天而已,你給我整這些做什麼,這不是浪費麼?”
“這怎麼能浪費?就算您以后不住這了,還可以給別人住不是?”趙如意也不和趙老漢爭辯,只是讓他安心住下來,先把年過了再說。
趙老漢是個趕車的老把式,平日里也沒什麼好,也就個煙什麼的。
見著兒收拾好了一切,他給自己裝了一袋煙,吧嗒了兩口后,這才有些猶豫地道:“如意啊,我知道你現在攀上高枝了,可有些事我卻得代你。”
趙如意一聽這話,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很是認真地看向了趙老漢。
“原本這話也不該我來說,可你娘走得早,有些話我不同你說,也不會有人同你說了。”說著,趙老漢就將煙斗在鞋幫子上敲了敲,又重新裝了煙,“這人啊,最不該的就是忘本,你別看世子爺現在對你好,可你也要明白世子爺為什麼愿意對你好,咱們不能因為人家對你好,你就吃著碗里的,想著鍋里的。”
“你爹這輩子沒什麼本事,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來,可我幫著主子家送貨也是走南闖北的,卻也看到過不恃寵而驕不得善終的。”趙老漢垂著眼,吧嗒著他的煙槍道,“像咱們這樣的人家,有太多事不能由著自己做主,可那些自己能做主的事,千萬不要踏錯了。做人,一定要守著自己的本分!”
聽著趙老漢這語重心長的話,趙如意的心里就充滿了激。
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傻得可以,總以為自己有主意,就急于撇清和爹娘的關系,嫌他們沒本事太嘮叨,可只有到后來摔倒了,經歷了那麼些困苦之后,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也許爹娘給不了自己最好的,可他們卻給了自己他們最好的東西。
一想到這,趙如意的眼淚就忍不住滾落了下來。
趙老漢一看就急了,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想幫兒去眼淚,又怕自己的那雙手太過糙劃破了兒的細皮。
“是不是爹剛才說的話太重了?”趙老漢看著如意有些心急地問,“爹不是想責備你,只是想給你提個醒,世子爺愿意寵著你順著你,甚至為了你親自去把我接了過來,這是你的福氣,你得惜福!可千萬不要以為世子爺對你千依百順,就做出什麼讓世子爺失的事。你得知道,這人心啊,是最最傷不得的,即便是好了,也留著疤!”
“還有,你一定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一定要拿好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趙老漢就看著趙如意嘆道,“人這一輩子還長著呢,你得為將來的日子多著想。”
“嗯,”趙如意就干了眼淚,抿了笑道,“爹爹您放心,如意都記住了,知道該怎麼做的。”
“那就好,那就好!”見兒終于沒有再哭了,趙老漢也不敢再多說什麼,而是趕著道,“行了,你在我這呆的時間夠久的了,還是趕回到世子爺邊去吧,免得他邊缺了人。”
趙如意見這屋子里收拾得差不多了,也就掀了門簾子出去,可一抬眼,卻瞧見等在門外的宋無忌。
“世子爺?您怎麼會在這?”趙如意一眼就瞟見了宋無忌上積攢的雪花,一看就知道世子爺在外邊站了好一會了。
就趕上前幫宋無忌撣了撣上的雪花,而宋無忌卻瞧見了臉上那未干的淚痕。
“怎麼了?好好的為什麼哭了。”宋無忌就用指腹輕揩著趙如意臉上的淚痕。
趙如意自然不會將趙老漢同說的話告訴宋無忌,而是胡抹了一把臉道:“太久沒見著爹爹了,多說了兩句話,有些景生而已。”
“哦?”宋無忌卻是一臉的不信,“之前我不是還帶你回過一次三里地麼?看來我應該早點將趙老漢接過來的,免得你們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趙如意一下子就被他逗樂了。
著宋無忌那有些發涼的手,趙如意趕將他的手攥在手心里暖著,并語帶嗔地道:“我不是說了過來給我爹鋪床麼?你為什麼不在屋里等我?眼地跟過來在這里凍?”
“我要不過來,又怎麼會知道你在傷心?”宋無忌將手從趙如意的手心里了出來,輕輕地擁住道,“你爹說得對,一輩子還很長,咱們得多為將來的日子著想。”
“世子爺……您都聽到了……”趙如意就從宋無忌的懷里抬起了頭。
“算是聽到了一些吧!”宋無忌就慨著,“同樣是做父親的,我爹就從來不會跟我說這些做人的道理!所以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
說著,宋無忌就在趙如意的額頭輕啄了一把,然后帶著回了院。
在大周,年三十的這天是要祭祖的。
要告祖先這一年過得怎麼樣,同樣也要祈求祖先保佑來年順順利利。
因為宋家宗祠遠在京城之外,往年都是宋長盛帶著宋無忌和宋無憂在府里的小祠堂里進行祭拜,只是每年宋無憂都會有意地搶占本該屬于宋無忌的位置,讓宋無忌不得不陪站在最后。
今年宋無忌好不容易尋了個借口搬了出來,就絕沒有再回去氣的道理。
他牽著趙如意的手,兩人一前一后地回了院,然后穿過被他們用做飯廳的東次間,到了一直被宋無忌鎖著的東梢間。
雖然從搬過來起,趙如意就對這一間房充滿了好奇。
但沒有世子爺的允許,也是不敢闖的。
可今日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時,卻是有些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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