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事？”趙靖玉不以為然地瞥了程志業一眼，聽他對自己的稱呼，就覺得他在危言聳聽，要真出了大事，他還有心思“玉”？麻死了。

　他認定程志業是在誆他，施施然在茶桌前落座，翹著二郎，端起茶喝了一口。

　“你還有心喝茶。”程志業急吼吼道，“宋景行把你私養兵士的事捅到皇上跟前去了，皇后娘娘配合他向皇上施，要求皇上對你嚴懲，皇上被無奈，召你火速進宮問話。”

　趙靖玉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放下，坐起了子：“進宮，現在嗎？”

　“對，現在，立刻，馬上，十萬火急！”程志業一迭聲說道。

　趙靖玉僅僅震驚了那一下，很快便冷靜下來：“我爹呢？”

　“你……哪個爹？”程志業遲疑道。

　“廢話，當然是侯爺。”

　“哦，侯爺呀，侯爺已經被去了上.書房，就是他讓我爹通知你，我爹才派我來的。”程志業道。

　“行，我知道了，我換裳就去。”聽說侯爺已經去了，趙靖玉越發平靜，慢條斯理地進里間更。

　真真應了那句話，皇帝不急太監急，程志業急得冒火，奈何當事人沒當回事，又是更又是梳頭，磨磨蹭蹭半個時辰才搞定，也不騎馬，坐著馬車慢慢悠悠出了門。

　程志業坐在馬車上，急出一腦門汗，抱怨道：“你就算不騎馬，好歹讓車夫趕快些呀，這樣晃下去，等你進了宮，太都下山了。”

　“你懂個屁，這心理戰知道嗎？”趙靖玉靠在松舒適的大靠枕上，晃著腳悠哉悠哉道，“兩軍對戰講究一鼓作氣，戰線拉得越長越容易疲，反正急的是他們，又不是我，我為什麼要趕在他們神十足的時候去送死，多拖延些時間，沒準兒我爹自己就搞定了。”

　程志業：“……行，算你牛，算你兵法沒白學，但你別忘了，等你的不是皇后和太子，還有皇上呢，敢皇上等的人，你是我平生僅見。”

　趙靖玉慵懶地打個哈欠，索閉上眼睛養起了神，馬車路過清香齋，甚至還打發衛鈞去買了兩盒金香芋，看得程志業十分無語。

　到了東華門外，馬車停下，趙靖玉和程志業下了車，早有上.書房的小侍候在那里，見他們一來，立刻和守衛打過招呼，將人帶進了宮。

　衛鈞和皇甫做為侍從，不得，只能在門外等。

　小侍在前面走，趙靖玉拎著兩盒子點心和程志業跟在后面，小侍走著走著，不經意從袖袋里掉出來一張折疊的紙張，而他本人似乎并沒有察覺，繼續碎步向前走。

　趙靖玉沖程志業使了個眼，程志業便借著整理鞋子，蹲下來撿起那張紙，追上趙靖玉，悄悄塞到他手里。

　趙靖玉四顧無人，快速瀏覽一遍，而后團一團塞進了程志業里。

　“……”程志業著聲音抗議，“憑什麼讓我吃？”

　趙靖玉正經臉：“因為我不吃紙。”

　程志業：“……”

　到了上.書房，侍客氣地將請程志業留在門外，只帶趙靖玉一人進去。

　趙靖玉提著點心進了門，見一明黃.龍袍的宋萬基端坐在龍椅之上，面含威嚴，孟皇后和定遠侯面對面坐在他左右兩側的下首，宋景行則侍立在孟皇后邊沒有落座。

　“草民趙靖玉叩見皇上！”趙靖玉跪地，放下點心，五投地向宋萬基大禮參拜。

　宋萬基的眉頭因“草民”二字微微蹙起，沉聲道：“免禮平！”

　“謝皇上！”趙靖玉稱謝起，還不忘了又拎起他的點心。

　“手里提的什麼？”宋萬基問道。

　“回皇上，是清香齋的金香芋。”趙靖玉道，“草民方才路過那里，特意買來孝敬皇上的。”

　“孝敬”二字又讓宋萬基的眉頭舒展開，眼里也有了笑意。

　“好吃嗎？”他笑著問道。

　“好吃，皇上嘗嘗。”趙靖玉捧著點心上前，剛邁步，孟皇后突然厲聲呵斥道，“大膽，皇上萬金之軀，你居然拿這來歷不明的東西給皇上吃，你可知罪？”

　趙靖玉驀地一驚，手一抖，點心應聲落地，摔得稀碎。

　“草民該死，草民該死……”他驚慌失措，重又跪在地上磕頭請罪。

　定遠侯忙也起離座，躬替兒子賠罪。

　宋萬基的臉頓時沉下來，不悅道：“皇后未免太過謹慎，他一個孩子，還能公然給朕下毒不？”

　孟皇后還沒開始向趙靖玉發難，倒先被皇上一通數落，不免氣憤，郁郁道：“臣妾是為皇上龍著想，外面來的東西，不能隨便吃。”

　“罷了，現在想吃也吃不了。”宋萬基看著碎了一地的點心惋惜道。

　孟皇后：“……”

　堂堂一國之君，什麼好東西沒吃過，日常吃不完倒掉的都不知凡幾，這會兒竟可惜起這上不得席面的吃食了。

　難怪太子和說，在皇上眼里，趙靖玉做什麼都是好的，闖了禍也是特立獨行，使然。

　如此寬容疼惜一個庶子，難道僅僅是為了籠絡定遠侯？

　覺得事沒這麼簡單。

　前天晚上太子來找，告訴趙靖玉不但私下和皇上見面，還和胡千山關系甚，驚得許久都沒緩過來。

　要知道，胡千山可是連太子太傅都不屑一顧的，為何會獨獨看上一個庶子，并且這庶子不但能隨時隨地見到皇上，還奉了皇上的命去結鎮國公府。

　鎮國公府可是為太子心挑選的岳家，盡管在真假千金的事上被國公府擺了一道，為兒子著想也咬牙忍了，可皇上一邊連哄帶嚇地不讓找國公府麻煩，一邊又讓趙靖玉去結，究竟意何為？

　思前想后，覺得事大有蹊蹺，和太子商量，決定找個由頭試探一下皇上和趙靖玉，看他們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太子說他的暗衛曾探聽到趙靖玉私下豢養了一批退役兵士，于是他們便以此為借口，要求皇上把趙靖玉召進宮里審問。

　瞧眼下這形，還沒開始審問呢，皇上已經在偏袒趙靖玉，要說他們沒什麼貓膩，打死都不信。

　宋景行同樣不信，在他看來，趙靖玉就是個險狡詐的卑劣之徒，干的每一件事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就連方才驚灑了點心，恐怕都是有意為之，既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又害得母后被父皇責怪。

　此等小人，不得不防。

　“父皇，咱們已經等了趙二公子幾個時辰，就不要為點心的事浪費時間了，還是快些切正題吧！”他向皇上提議道，順帶諷刺了一下趙靖玉的傲慢無禮，連圣召都不當回事。

　“哦，對，差點忘了正事。”宋萬基坐直了，清了清嗓子，“趙靖玉，有人舉報稱你私下豢養了一批退伍兵士，可有此事？”

　趙靖玉索就跪在地上不起來了，正經回道：“回皇上的話，此事純屬謠傳，草民一不為，二不繼續家業，私養兵士有何用，至于皇上所說的兵士，都是當年跟隨我父親征戰沙場落下殘疾無力生存的可憐之人，我父親不忍心自己的下屬孤苦無依，便收留了他們，讓他們在莊子上做事，草民一年到頭在京城玩樂，從來沒到那邊莊子上去過，與他們沒有任何接，請皇上明鑒！”

　這番話全是方才那張紙上寫的，也是定遠侯在他沒來之前和皇上說過的，所以他先前拖延時間并不完全是為了煎熬宋景行和孟皇后，還為了給定遠侯留出傳遞消息的時間。

　父子兩個說的話如出一轍，宋萬基本就無心追究，當下便頷首道：“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

　“皇上！”孟皇后一看皇上如此輕描淡寫地就想放過趙靖玉，忍不住出言打斷，“單憑這三言兩語，怎能斷定真假，須得派人去那個養兵士的莊子上深調查之后再做定奪呀！”

　宋萬基不滿自己的話被打斷，當場黑了臉：“皇后母儀天下，規矩學到哪里去了，就這麼不把朕放在眼里嗎？”

　“臣妾不敢！”孟皇后忙跪下請罪，“是臣妾太過心急，請皇上恕罪，私養兵士可小可大，臣妾是怕有些人居心叵測，對社稷不利，皇上明鑒！”

　“一個莊子，就算住滿了兵，能有多，怎麼就嚴重到威脅社稷了？”宋萬基道，“定遠侯是和朕一起出生死打天下的兄弟，朕懷疑誰都不會懷疑他，這些年朕年年去西山秋圍，不都是他和武安將軍守衛京城嗎，他要反早反了，還用等到現在？”

　定遠侯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俯道：“臣忠心為國，絕無二心，皇上明鑒！”

　“你起來，你是什麼樣的人，朕心里有數。”宋萬基道，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皇后也是知道的。”

　孟皇后：“……”

　和太子明明就是沖著趙靖玉來的，怎麼三說兩說的就了他們懷疑定遠侯了？

　皇上的龍位是定遠侯和武安將軍拼盡全力保下來的，這事天下人都知道，犯得著去質疑定遠侯嗎？

　質疑的是皇上與趙靖玉的關系呀！

　眼見得皇上和定遠侯都在竭力為趙靖玉開，孟皇后心知再爭論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便帶著太子告辭而去，回到坤寧宮，屏退左右，關上門對太子肅容道：“趙靖玉恐怕不是定遠侯的私生子，而是你父皇的。”

　“母后！”宋景行駭然大驚，“母后你說的是什麼話，趙靖玉，他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沒看到你父皇對他的態度嗎，他一進門，你父皇立刻就笑了，和他說話的聲音那麼溫，比對你都溫。”

　“不，不可能。”宋景行還是不信，“若果真如此，趙靖玉該低調行事才對，怎麼會整天張揚跋扈，唯恐別人注意不到他？”

　“反其道而行之，這正是他的高明之呀！”孟皇后道。

　“……”宋景行啞了聲，心里翻江倒海的。

　“你父皇這一招瞞天過海，玩得多彩。”孟皇后道，“前天你還抱怨我斷了你的手足，讓你了孤家寡人，現在，你有手足了，你高興嗎？”

　宋景行激靈一下，口說了句“不要”，羨慕別人有兄弟是一回事，自己有兄弟又是另一回事，生在帝王家，孤家寡人才是他的宿命。

　他不允許有人改他的命！

　本著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的原則，無論是不是真的，趙靖玉都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