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聞言，卻只是笑而不語。

　習慣沉默？

　手握至高無上權力的皇帝和王爺可以習慣沉默，如凌公子這般份非凡的主子可以習慣沉默，甚至于，他父親和他在家管事和下人們面前也可以習慣沉默。

　可從未聽說過，誰家的下人敢在主子面前習慣沉默的。

　習慣和脾氣需要份和底氣來搭配，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都并不擁有隨心所的資格。

　一個護衛能有這般脾氣……那他必定不是個尋常的護衛。

　不過綾墨也確實不是個尋常的護衛。

　從渭城到鹿城，再到帝京，這一路走來，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綾墨是一個眼睛里只看得見他家主人的人——除了凌公子，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空氣。

　他的漠視，無關份和地位。

　在這位護衛眼中，這世上的人大概只分為兩類，一類是他的主人，如凌公子。

　一類是無關要的陌生人，如凌公子之外的所有人。

　懷瑾心里不是沒有些羨慕的，綾墨這樣忠誠且強悍的護衛可遇而不可求，說一人能抵千軍萬馬固然夸張了些，但他的強悍的確不容置疑。

　不過懷瑾知道一句話，好馬才能配好鞍。

　綾墨對凌公子如此忠誠，必定是因為凌公子值得綾墨如此。

　這般想著，懷瑾忍不住又轉頭看了綾墨一眼，心里暗忖，攝政王府那些久經訓練的暗衛若是跟綾墨正面鋒，不知結果如何。

　夜紅綾忽然停下了腳步。

　懷瑾回神，目從綾墨上收回，看向夜紅綾：“凌公子？”

　竹管弦聲婉轉悠揚，纏綿悱惻，低低轉轉從前面不遠燈火輝煌之地飄了出來，穿著錦玉袍的達貴人們臉上掛著笑意，堂而皇之地進進出出，進去的出來的無不春滿面，喜笑開。

　懷瑾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淡淡一笑：“這是東齊帝京最負盛名的紅袖館，樓里人眾多，每到晚上客人就絡繹不絕，進進出出的都是有錢有勢之人，一擲千金只為博人一笑，在這里都不算什麼稀奇事……凌公子有興趣進去看看？”

　紅袖館。

　夜紅綾想到穆國那位甘塵公子和他的憑欄閣，沉默片刻，清冷眉眼劃過一抹深思，隨即點頭：“進去看看吧。”

　說罷，抬腳走了過去。

　懷瑾心頭微詫，卻并沒有多說什麼，很快跟了上去。

　青樓是個歡樂場所，男人們來這個地方都是為了人的，懷瑾從未想過凌公子會踏足這里——凌公子凜冽，容清冷絕艷，落世人眼中就如一朵不可侵犯的高嶺之花，優雅高潔，清貴出塵。

　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會尋花問柳之人。

　然而想到他家里還有六房小妾，懷瑾頓時又改變了想法。

　人不可貌相。

　雖說凌公子較為冷漠，不易親近，對尋常子也不假辭，可他到底也是個男人。

　對尋常子不假辭是因為原則，可青樓子沒有所謂的名節問題，偶爾進去放縱一番也是正常需求。

　懷瑾兀自在心里給凌公子找了個順理章的理由，而為正主的夜紅綾卻完全沒興趣猜測對方心里在想什麼。

　踏足這里只有一個原因——青樓魚龍混雜，是打探消息的最佳之地。

　走到紅袖館門口，懷瑾轉，對遠遠跟隨在后的一行人打了個手勢，負責暗中保護他的家護衛們面面相覷，面上都流出為難之。

　大爺讓他們留在外面，可青樓這種地方雖是溫鄉，卻絕對算不得多安全，他們并不放心讓大爺從自己的眼皮子下離開。

　可懷瑾的態度強堅決，不容置疑。

　護衛們無奈，然后這些日子一直以普通護衛份跟其他人待在一起的予熙走了出來，淡淡道：“我保護大爺，你們留在外面，別太張揚。”

　護衛們聞言，這才妥協。

　懷瑾看了予熙一眼，也沒說什麼。

　于是一行四人轉了紅袖館。

　懷瑾和夜紅綾走在前面，予熙和綾墨走在后面，看起來就是兩個富貴公子帶著兩個隨從來逛青樓的架勢。

　大堂里鶯歌燕舞有片刻停頓，隨即一雙雙眼睛驚艷般投注到他們上，姑娘們幾乎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卻生生克制住了。

　“哎呦，這是哪陣風吹來了這麼貴氣的兩位公子呦~”老鴇滿臉笑容地迎上來，殷勤地甩著繡牡丹花的帕子開口，“公子這副容貌簡直是天上僅有地下無雙，今兒個是第一次來吧？可有心儀的姑娘——”

　“帶我們去樓上最好的雅間。”夜紅綾冷漠開口，順手遞上一沓百兩銀票，“樓里最的姑娘四位，不許其他人打擾。”

　老鴇兩眼放，笑瞇瞇地走了手里的銀票：“公子真是大氣，得嘞！芳芳啊，帶兩位公子去樓上雅間，好酒好菜好好伺候著，可千萬別怠慢了貴客……”

　大堂里蠢蠢的鶯鶯燕燕頓時憾地歇了心思，心里暗道，果然神仙般的公子不是們這些庸脂俗能肖想的。

　不過那貴公子看著真漂亮，就算一分銀子不收，能共度一夜春宵也是心甘愿的。

　子們盯著走上樓梯的年公子的背影，滿眼眷不舍。

　懷瑾轉頭，沉默地注視著凌公子峻冷的側，心里忍不住想，凌公子到底是青樓的常客呢，還是常客呢？

　方才那副一擲千金的架勢看起來倒是稔，完全沒有一點拘束的樣子，只是跟凌公子的形象似乎不太相符。

　凌公子氣質清冷出塵，跟青樓這種風塵之地格格不，紅煙花之地，竟有一種謫仙誤凡塵的貴氣。

　別的客人甩銀票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庸俗，同樣的作由凌公子做來，卻頗有一副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霸氣。

　這個想法閃過腦海，懷瑾生生一凜，連忙收回腦子里七八糟的想法，他覺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凌公子雖然很好，容、氣勢、本領各方面都不錯，可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