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想起前世的一切,痛意控制不住地上涌: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污名殺人,甚至比真刀真槍更加殺人不見,更加殘忍。
氣極反笑,角略彎,邊梨渦甜,說出的話卻一點兒也不甜:“夫人這是說自己還是說縣主呢?為了自己的齷齪心思推人下水,可不就是黑心爛肚腸,心狠手辣嗎?”
孔氏氣得跳了起來:“好個信口雌黃,牙尖利的臭丫頭,你說縈兒推你下水,有什麼證據?”心中卻越發看不上瑟瑟:這小丫頭說話都綿綿的,想學別人逞口舌之利,還翻不出什麼新鮮詞來。
這是仗著荷包被要回,開始抵賴了?
瑟瑟邊梨渦更深,眼中卻無半分笑意:“真不巧,我還真有證據,夫人想不想看一看?”
孔氏斷然道:“這不可能!”
是昨兒一早得到消息的,心急火燎地趕到別院,問了陳縈邊服侍的,才知道,陳縈那天晚上先是挨了三鞭子,等到回去打開荷包一看,里面放著三顆松子糖,當即大一聲,口吐鮮,昏了過去。
孔氏過去看時,陳縈兀自起不來床,話也沒力氣說,看著孔氏直流淚。
十月懷胎的兒養到大,何曾吃過這種虧!孔氏當即怒火中燒,不過是個小小的宣使之,居然敢這麼對朝廷敕封的縣主!
照看了兒一夜,聽著兒睡夢中痛苦的/,越發憤怒。今天一早,就上小兒子,從別院出發,到燕家興師問罪來了。
原沒把燕家放在眼里,想得簡單,帶人打上門,綁著人直接去給兒磕頭賠罪,也用鞭子一頓,好出了一口惡氣。燕家卻不識相,那就休怪狠心了。
橫豎荷包已經要了回來,當初在場的人也沒人敢和郡王府作對,就把這案翻了,治燕家這臭丫頭一個污蔑毆打縣主之罪,看會不會哭著來求自己。
這會兒聽瑟瑟說還有證據,想也不想地就反駁了。若有別的證據,陳縈不會不說。
瑟瑟笑地看著,并不駁。
孔氏目與對上,漸漸驚疑不定:莫非真有別的證據?不會啊!荷包要回來了,當初在場的人自己也都敲打過,沒人會為作證。除非能找到當初抱樸草堂的那兩個下人。
但怎麼可能?抱樸草堂的那位是何等人也,要不是燕家這臭丫頭運氣好,連見都不可能有機會見到他。何況,以那位的脾,怎麼會管這等人家的閑事?
就算有萬一,也完全可以推說是臭丫頭了縈兒的荷包,拿閨閣之外流威脅縈兒,縈兒為了名聲,被得承認了下來,其實本沒有推對方下水的事。
沒錯,就是這樣!當初縈兒推人下水,本沒人看到,就算臭丫頭有所謂的證據,們也可以咬死不認。
孔氏想著,膽氣頓壯,冷笑道:“沒做過就沒做過,我倒不信你還能編造出證據來。”
這可……真夠無恥的啊!瑟瑟目緩緩掃過對面,孔氏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倒是陳不敢對上,移開了目。
問:“若我拿出證據,淮安郡王府管不管?還是會包庇縣主,欺民?”
孔氏目閃了閃。
瑟瑟笑了:“夫人不敢說嗎?看來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孔氏被一激,頓時怒了:“若縈兒真的做了錯事,我讓向你磕頭賠罪,送寺廟,以贖此罪如何?”想到了鞭傷,趴在床上彈不得的兒,心中恨了瑟瑟,又問一句,“若證明是你冤枉了縈兒,又當如何?”
瑟瑟道:“自然是隨你置。”
孔氏就等著這一句,咬牙切齒地道:“好,記得你說的話。到時我要還你十鞭,讓你為縈兒當牛做馬。”
瑟瑟笑了笑,也不廢話,回頭對周老太君和燕行等人行禮道:“祖母,伯父,蕭大人恰好在我們府上做客,請你們派一人,請他的隨從過來做個見證。”
孔氏冷笑:“在你們府上做客,自然是幫著你們的,還能來做見證?何況一個隨從能做什麼證?”
瑟瑟道:“別人不可以,他的隨從卻可以。”
孔氏不信。
瑟瑟挑眉:“夫人就不問問是哪個蕭大人嗎?”
“哪個蕭大人?”孔氏想到了一人,又覺得絕無可能,嗤笑道,“你總不能把指揮使大人請來?”
瑟瑟道:“夫人既這麼說,那是覺得蕭大人有這個資格做見證了?”蕭思睿在朝中任職殿前司指揮,孔氏說的指揮使大人正是他。
孔氏聞言心里一突:不會?那位從來獨來獨往,不和大臣結,也就是皇后娘娘家資助了他,有些分,他怎麼可能到燕家來做客?
蕭思睿已經將燕家除了院都走了一圈。三進的宅子委實不大,看著也有些陳舊了,卻極有生活氣息。朝的空地上晾著,沒有花園,卻有一個不大的菜園子,角落里搭了個窩,母咯咯著,還有一只大黃狗趴在屋檐的影下打盹。
倒有點像農家的模樣。
蕭思睿忽然開口問歸箭:“這樣的人家,像是二十貫都拿不出的嗎?”
蕭思睿只有在很小的時候過一段時間的窮。他父母亡故后,給他留下偌大的家產,卻被族人強占。可很快,由于他出眾的資質,被蕭皇后的父親看中,非但奪回了家產,更是重點栽培,心供養。等到他了軍中,屢立奇功,不說別的生財之道,是朝廷的賞賜就吃用不盡。
他實在無法想象,燕二郎也算是家子弟,竟連區區二十貫都還不起。
二十貫,他隨便請人吃頓飯都不止這個數!居然還要瑟瑟用自己給的見面禮來還。
歸箭遲疑道:“燕家公賬上應該是拿得出的,只是幾位郎君與小娘子私下則未必拿得出這麼多了。”
蕭思睿問:“二十貫很多嗎?”
歸箭不知該怎麼答他,這錢對這位來說當然不多,可對普通人家來說,已經是夠一年的生活費用了。
他想了想,抓了一個路過的燕家仆婦問:“二十貫錢,對貴府小娘子來說是多還是?”
那仆婦答道:“兩個小娘子一個月的月錢也才一貫,二十貫自然是多的。”
一貫錢?蕭思睿愕然,竟是……如此清苦嗎?
先前堵在心口的那塊石頭似乎又回來了,蕭思睿負手而立,沉默許久,忽地開口問道:“有什麼辦法可以給人送錢?”
他并是不想對好,認做外甥也是讓自己斬斷妄念,沒有別的意思。然而既然聽到的這一切讓他心里不舒服,那就把讓他不舒服的源頭解決掉。橫豎銀錢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數目。
歸箭呆了呆:“以您的份,想給誰錢只管賞賜便是。”
是嗎?蕭思睿想了下,直覺有些不妥:“送十萬貫錢,也只管賞賜嗎?”以從前的脾氣,會直接把銀錢扔他臉上?現在年紀小,脾氣就算了些,大概也不會高興。
歸箭愣住,開始結起來:“十、十萬貫?”
蕭思睿遲疑:“是不是了些?”前世,他給一年的脂錢都不止這個數了。
歸箭咽了口口水,總算反應過來他要給誰送錢了,忙勸道:“這麼多,給小娘子做嫁妝都夠了,只怕會惹來非議。”
嫁妝?嫁給陳括的嫁妝嗎?蕭思睿倒沒想到這一層,心上驀地蒙上了一層霾,目冷下。正在這時,燕行匆匆走來,向他行一禮道:“大人,不知大人臨寒舍,有失迎迓,還請恕罪。”
孔氏等在座位上,心中忐忑不安。
一炷香后,腳步聲終于從外傳來。孔氏目落到燕行陪同而來的人上,霍地站了起來,臉發白。
來者材高大,容貌俊,宛若雕刻而的年輕面容上,濃眉鋒利,目懾人,縱然穿著最普通不過的灰布道袍,卻依舊掩不住骨而出的威嚴與矜貴。
蕭思睿,竟然真的是他!絕不可能出現的人竟然真的出現在了燕家!
“蕭大人!”孔氏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嚅嚅,氣焰全無。
蕭思睿正眼也不看孔氏一下,吩咐歸箭,“表姑娘既要你做證,你便去。”
孔氏結道:“表,表姑娘?”周老太君和范氏一直忙著應付孔氏,也還不知道這事,聞言也是目瞪口呆。
蕭思睿對瑟瑟揚了揚下,神冷淡:“不人?”
瑟瑟敏銳地察覺他似乎又不高興了,心里犯起了嘀咕。
自知自己前世得罪他得罪得狠,今世他雖然不知實,放過了,料也芥難消,并不敢奢求他幫忙。因此先前一聲未提,卻沒想到他竟會主前來,來了卻又是這樣一副臉。
可不管如何,他肯來,總是激的。燕家勢孤,若沒有他在,縱然可以借著荷包中那拿住孔氏,總不免后患。
心下,眉眼彎彎,配合地了聲:“睿舅舅。”
這樣乖順,倒蕭思睿一腔郁意無發泄,心中越發煩躁。他眼皮跳了下,點點頭,徑直往里走。
周老太君這時才反應過來,忙站起來要讓他上座。蕭思睿搖了搖手,隨意挑了一張椅子坐下道:“我就過來看看,你們不用管我,繼續。”
看看?他就這麼往那里一坐,存在比誰都強,還說不用管他?
孔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聽到的一切,明明是個隨便一摁就撲騰不起來的小之,怎麼忽然就了這位的外甥?
瑟瑟指著歸箭道:“那日歸箭作為見證人也在場,縣主親口承認了什麼,夫人只管問他。”
孔氏見果然找來了證人,又見那尊大佛神冷漠地坐在那里,心知今日討不了好,勉強笑道:“蕭大人的手下我信得過,都是誤會,就不必問了。”
瑟瑟眨了眨眼:“都是誤會?”
孔氏道:“是。”
瑟瑟又問:“不用再問問?”
孔氏賠笑:“不必了,不必了。我們這就告辭。”起正要往外走。
瑟瑟道:“且慢。”
孔氏訝然看向。
瑟瑟慢悠悠地道:“夫人是不是忘了什麼?”
孔氏裝糊涂:“沒有。”
瑟瑟對抱月道:“夫人記不好,說過什麼,你提醒一下。”
抱月著嗓子道:“若縈兒真的做了錯事,我讓向你磕頭賠罪,送寺廟,以贖此罪如何?”聲音、語氣足有七八分相似,人一聽便知是孔氏的話。
孔氏臉頓時難看至極,語帶警告:“燕二娘子,得饒人且饒人,勿欺人太甚。”
瑟瑟嫣然:“夫人,愿賭服輸,這可是你親口應下的。”
立在那里,眉眼如畫,依舊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樣,然而步步,不留余地。孔氏再不敢小瞧,下臉來。
已經退讓一步了,一個小小的宣使之,竟敢揪著他們不放。
孔氏的臉如云布,目如淬了毒般看向瑟瑟。怎麼肯讓兒這個罪?開口,聲音如裹了冰渣子般:“燕二娘子,我看在蕭大人的面上讓你三分,休要得寸進尺。”
瑟瑟微笑:“夫人錯了。”
孔氏疑地看向:“怎麼錯了?”
瑟瑟目清澈:“我不需你讓我啊,只需把這事分說明白。若是我冤枉了縣主,自會按夫人要求的,十鞭,為縣主當牛做馬。”蕭思睿聽到這里,眉心又是一跳,然后便聽到接著說,“可若不是,還請夫人也遵守承諾。”
這是不依不饒了?孔氏的臉徹底冷了下去:“燕二娘子,你可聽過一句話,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否則認真論起來,今日到底誰該賠罪還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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