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驟雨
樓璟坐在正廳,老神在在地喝茶,而趙熹則拉著盧新去了間商談,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兩個時辰之後,盧新滿臉不甘願地出了七的糧草。
“青州的難民還未驅散,江州也就這麼點糧草能給將軍了。”盧新一臉疼地拿著帳本說道。
“大人當真是宅心仁厚,南四郡的將士知道了,定然會激大人的。”趙熹語氣崇敬道。
樓璟挑了挑眉,帶上趙熹果然能省不事。
出得刺史府,趙熹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糧草條子,“怎麼樣,本出馬,就沒有說不下來的事。”
“趙大人果然英明神武。”樓璟不甚誠懇地拱了拱手。
趙熹沖他撇,“你這是嫉妒了。”
“你若說不服他,我今天就殺了他。”樓璟想起春天的時候差點死在江中,就氣不打一來。
在臨江的鶴彎遇險,蕭承鈞一路上十分謹慎,不可能是沖著閩王去的,那要害的人就只有他樓璟。這些時日他早讓人查清楚了,能指使得臨江的捕快,又想置他於死地好占著南四郡兵力,便只有這位刺史大人了。
江州的事,來之前樓璟已經盡數告訴了趙熹,聽他這麼說,趙熹不贊同地搖了搖頭,“現在可不能殺他,殺了他,右相又會派新的來,江州還是難以控制,我看這個盧新不錯,自以為聰明,其實腦子不好使,好騙得很。”
樓璟輕笑,轉代了專司暗殺的雲三,“你留在這裡,等我的命令。”
江州錄軍參事是蕭承鈞的人,等朝中徹底起來的時候再殺盧新,朝廷就來不及派新的員接替,這江州的大權就會轉移到陸兆他兄長的手中。所以現在還不是殺盧新的時候,且讓他蹦躂幾天。
書房裡,淳德帝看著手中的名錄,眉頭越皺越深。
這些年專寵陳貴妃,只是偶爾臨幸別的妃嬪,一直無所出淳德帝也就沒在意,陳貴妃喜歡吃醋,整治一兩個得寵的宮妃,他也睜隻眼閉隻眼。甚至知道害了兩個有孕的宮,淳德帝也是一笑了之,偶爾臨幸的宮,份低微,懷了龍種也不是什麼彩事。
但是,現在,這名錄上分明列著七八個份不低的妃嬪名,這些都是被陳貴妃害得小產的人,甚至前些年活不到一歲就夭折的五皇子,竟也是陳貴妃的手筆。
沈連看著淳德帝的臉,故作憂慮道:“奴婢與陳妃無冤無仇,只是憂心皇上……”今日早朝,已經削了貴妃封號,沈公公從善如流的改口陳妃。
淳德帝一驚,“何出此言?”
沈連又拿出了一份供詞,昨夜羅吉招認,當年毒害二皇子,就是陳貴妃教唆的。
蕭承錦中毒,皇后自然不會放過下毒的人,牽連了許多人進去之後,查出來幕後指使乃是四皇子的生母程妃。為了四皇子,皇后並沒有將此事公之於眾,只是一杯毒酒賜死了程妃,如今羅吉招認,當年陳貴妃特意找了程妃來,告訴只要大皇子和二皇子死了,太子之位就是四皇子的,毒藥也是陳貴妃指使程妃宮中的太監裝作在宮外弄來的,給了程妃。
“這個毒婦!”淳德帝這下是真的惱了,什麼人都敢害,邊藏著這麼多的毒藥,是不是哪天他做的事讓那人不如意,也會一杯毒藥送他歸西?
沈連伺候淳德帝多年,自然明白他在想什麼,趁熱打鐵道:“奴婢聽聞,皇上常喝陳妃釀的藥酒……”
這才是沈公公最終的目的,他在宮中的眼線無數,早就知道陳貴妃給皇上喝催壯的藥酒,這種事不彩,若是在朝堂上說出來,淳德帝下不來臺,會惱怒。
江州的事解決了,樓璟把糧草送到軍營,就帶著趙熹直接回了閩州。
南四郡的將士早就習慣了鎮南將軍整日跑了,並不覺得稀奇,只是對於將軍邊的軍師多看了幾眼。
以前的軍師明明是面容俊、神冷肅的元先生,怎麼如今又換了面容清秀、嬉笑活潑的趙先生了?
越騎校尉張繞與步兵校尉王直頭接耳。
“將軍與元先生不是那種關係嗎?怎的這麼快就換了?”張繞轉了轉眼珠。
“世風日下,哎……”王直歎了口氣。
回到榕城閩王府,樓璟就被哭花貓的蕭祁瑞撲了個滿懷。
“瑞兒,怎麼哭了?”樓璟把他抱起來,拽著趙熹的袖給他鼻涕。
趙熹氣得哇哇,又不敢怕著皇太孫,只能苦著臉被蹭了一袖子的眼裡鼻涕。
“漂亮爹爹,找不到……嗚……”小團子摟著樓璟的脖子不撒手,原來是找不到樓璟了,就開始哭鬧。
“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蕭承鈞跟著走出來,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兩日樓璟不在,娘怎麼哄都哄不住,倒是府中有個丫環長得俏麗,能哄住他,眾人這才明白,這小子是嫌棄娘長得醜!
“還能像誰,自然是像你了。”樓璟抱著孩子,湊到蕭承鈞的耳邊輕聲道。
蕭承鈞瞪了他一眼,耳朵卻微微發紅,這般說來,他也算是被樓璟的所,剛開始的時候才會對他百般呵護……
“二舅呢?”樓璟左右看了看。
“跟大舅在後院喝酒。”蕭承鈞面有些古怪。
大舅自然是指紀斟,紀斟和徐徹自小就是認識的,按理說應該很是稔,卻不料徐徹見了紀斟,就開始僵,話說都有些不利索了。
“既明,你先去六部衙門看看,明日早會,再給你封職。”蕭承鈞撂下這麼句話,就帶著老婆孩子去看舅舅們了。
趙熹愣了愣,他好像還沒說效忠閩王殿下,這就要給他安排職了?
後院中,兩個舅舅正拿著大碗喝酒,紀斟說起兒時的事,唏噓不已,徐徹則正襟危坐。樓璟一眼就看出來,自家二舅是繃的,似乎很是張的樣子。
“你小時候最喜歡纏著寒之,他要貝殼來練劍,你每日天不亮就去海邊撿……”紀斟歎了口氣,“寒之在宮中過得不好,我這做大哥的,心中不忍吶……”似乎是喝多了,靖南候世子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鼻音。
他們年的時候,嶺南的南蠻猖獗,老平江候無法顧及子,就把當時還小的幾個兒子都送到閩州來,在靖南候家暫住過一段時日。
徐徹握著酒碗的手有些發白,“先帝選中了紀家,當時世兄已然定了親,便只能讓寒之去了……”
“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是,寒之當年是有心上人的。”紀斟確實是喝多了,雙手捂著臉,把弟弟送去宮中,是他這一輩子最為自責的事,親手弟弟背上花轎,就是親手把他推進了火坑。
這些年家族興旺,封妻蔭子,到底是用弟弟換來的,是那個人在宮中苦苦支撐,才讓紀家在昏君的手中安然無恙。每每夜深人靜,想起年時的鮮怒馬,便如剜心一般。如今見到兒時的玩伴,紀斟再也忍不住,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哐當!”徐徹手中的酒碗掉落在地,怔怔地看著喃喃自語的紀斟。
樓璟站在廊柱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蕭承鈞微微蹙眉,這種話傳出去,對父後的聲譽極為不利,大舅怎麼能把這種話說給徐徹聽呢?正要上前,被樓璟拽住了袖。
樓璟制止了懷中要說話的小傢伙,拉著這一大一小離開了後院。
“承鈞……”樓璟看著眉頭蹙的蕭承鈞,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不過是喝多了,這些年世子心中怕是一直疚著……”
“你想說什麼?”蕭承鈞抬眼看他,總覺得樓璟有事瞞著他。
樓璟撓了撓頭,“我也不太清楚,晚上再與你說。”
“晚上?”懷裡的蕭祁瑞歪了歪腦袋,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咯咯笑,“騎馬馬,爹爹,晚上,騎馬馬!”
蕭承鈞的臉頓時變得不好看起來。
樓璟忙湊過去,把閩王殿下在柱子上,“瑞兒說的是,咱們晚上騎馬馬的時候……唔……”
上挨了結結實實的一腳,樓璟疼得呲牙咧,抱著孩子蹦跳著追著甩袖而去的閩王殿下,漸漸走遠。
海邊常有暴雨來襲,晚間突然下起大雨,電閃雷鳴的。原本沒有全黑的天立時被烏雲遮了個徹。
外面勞作的人,紛紛找了地方避雨,王府中的安靜下來,只剩下了瓢潑碗倒的雨水聲。
徐徹獨自立在院中,任由雨水從頭頂灌下來,握著手中的銀槍,雨水順著剛毅的下往下淌,平添一份淒涼。
“寒之當年,是有心上人的……”
“我以後就是太子妃了,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啊——”一聲長嘯穿天際,銀槍宛若游龍,在電閃雷鳴間翩然起舞,水花四溢,仿佛年的心,被無的蒼天撕扯漫天大雨,破碎土,踐踏泥。
蕭承鈞沉默地著那發狂的人,一雙溫暖的手從後面把他擁住,溫悅耳的聲音在耳邊喃呢,“若是有人把你從我邊奪走,我縱使毀了天下,也要把你搶回來。”
蕭承鈞回頭,著樓璟的臉,緩緩地靠近,給了他一個輕吻,“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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