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藏風樓,是邪醫谷供奉歷代谷主靈位的地方,是除了谷主之外再不允人踏足的地方,是邪醫谷千百年來的一地。
然而此刻,漓陌一襲白勝雪,縱然目帶恨與不甘,卻仍只是側開了子,讓我進去。
到了如今,在邪醫谷,蘇修緬就是所有的規矩。
門在我後緩緩合上,我一個人走過空寂無聲的前殿,沿著狹長幽深的樓道逐級而上,只有我自己的腳步聲陪伴著我。
他站在藏風樓的最頂層。
我過他淡墨青衫的背影,看向他對面那幅與真人一般大小的捲軸。
人如花隔雲端,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那是畫中的題字。
那子隔了漫長的年月遙遙看來,盛仙姿,韶雅無雙,明明是似曾相識的容,卻偏偏給人絕然不同的覺,即便看見的只是畫中人,可我已經明白,當日母親口中所說的「雲泥之別」所出為何。
最初的震之後,疑卻又開始一點一滴的蔓延。
藏風樓裡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幅酷似前朝公主的畫像,是的,只是酷似,畫中人,並不是。
那幅捲軸,即便是得到了最小心的保存,卻終究抵不過時間,紙張的邊緣,微微泛黃,而從筆力勾勒,亦是一眼便能看出,這幅畫已經放置了漫長的歲月。
落款,寥寥寫著兩個字——古稀。
我一怔,隨即明白這幅畫多半是邪醫谷的前任谷主,也是蘇修緬的授業恩師蘇古稀所為。
「這是先師畢生最的子,雲端。」
蘇修緬沒有轉,面對捲軸,靜靜開了口。
「先師繪製這幅畫的時候,已過不之年,而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年方韶華。他們之間,相差的不止是份、地位,還有十五年的。」
在蘇修緬清淡平靜的講述中,我的眼前,彷彿緩緩的展開的一幅長長的畫卷。
十四歲那年,他二十九歲,他們初相識。
他是年輕有為名聲遠颺的邪醫谷谷主,點頭答應救治,不是因為父親母族奉上的那數不勝數的稀世珍寶,只是因為,那一雙黑白分明的麗眼眸。
日日年年的朝夕相對,讓他幾乎忘了,他與之間,那相差了十五年的巨大鴻,忘了的份,忘了注定宮為後的宿命。
滿心滿眼,只見得到如海棠花一樣的容,和盈盈雙目中,纏綿依的意。
直到那一道聖旨終於降下,直到流著眼淚死死握住他握劍的手,直到不惜以死相。
他頹然的鬆手,其實一早就已經明白,抗旨逃婚,這樣會置整個家族於大禍的事,善良如,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
啞聲開口,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等你明天宮,我便離開……
在他的懷裡哭得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他卻一夜未眠,守著直到天明。
手指在左臂上緩慢而無意識的游移,他知道在那道單薄的綾紗之下,有一個新月形狀的印記,那是每一個雲家嫡都有的胎記,從降生之日起,就昭示了一生的宿命。
不是沒有過念頭毀了這個胎記的,就像是,不是沒有過念頭,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帶走一樣。
然而,他到底還是做不到,怎麼忍心,傷害一一毫,怎麼忍心,讓的餘生都在無盡的痛苦和愧疚中度過,若要負,那便負他吧。
天微微明的時候,仍在睡,而他強迫自己離開,其實並沒有走遠。
在暗,在看不見的地方,看那頂世間最尊貴的花轎,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他的視線,終於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從此,從此便是,人如花隔雲端。
他回到了邪醫谷,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新皇后極聖寵,天下皆知,因為弱的緣故,的總是清淡,於是皇上便遍尋天禧奇珍異寶,只為搏紅一笑。
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沒有說話,想起了從前總是如海棠花一樣的笑靨。
那樣的子,這世間又有哪一個男子會不心。
宮不過一年的時間,雲皇后便誕下了皇脈,雖然只是一名公主,但皇上仍然龍大悅,大赦天下為公主積福。
相傳,公主降生的時候,上帶有新月胎記,皇上若珍寶,摒棄了『德』字這一歷代公主的慣例封號,特賜明「玉鉤公主」,極盡的恩寵。
他只是苦的笑,提筆,極其緩慢的在紙上一筆一畫的勾勒出的名字——人如花隔雲端,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邪醫谷有一個世代不變的規矩,若要出師,必先弒師,這,你是知道的。」
蘇修緬慢慢轉過來,看著我靜靜開口。
我輕輕點了下頭。
「只是,還有一點你並不知道,那便是,出師的弟子必須傾盡全力,去完先師代的願,不惜以生命為代價。」
我略微怔住,而他的視線緩緩移向窗外的蒼茫天際,聲音帶了寫淡漠與遙遠再度響起——
「我十三歲那年,親手將『沉水龍雀』刺進先師的心口,劍很快,他看著我緩緩微笑,要我發誓這一生都無條件的去保全善待上帶有新月胎記的子。我那時候並不知道原因,只是點頭應承,直到後來我整理先師時,看見他的手記和這幅畫捲了才明白。」
我自然明白他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和我說這些,我也明白這絕不是單純的追思傾訴,其實心底約的有著某個預的,在他說到雲端左臂的新月胎記時,在他說到他對蘇古稀的應承時,可是仍然,下意識的不願接。
他不說話了,只是靜靜看著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裡卻是有著不可抑制的輕:「雲端和我,是什麼關係?」
他看我良久,話語中帶著幾不可察的嘆息,靜靜響起——
「是前朝皇后,也是,你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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