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有什麼不服?難道是覺得敗的不公平,還想要朕放了你再戰一場。”
趙信聽兩人對答不由失笑問道。
說也奇怪,從他被帶上了,罵天罵地,逮誰罵誰,可是就是沒有罵過趙信。
也許他潛意識里也不想死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世人便是英雄也要大義所在方能從容就義。
若好端端的,就毫不畏死,那就除非就是懵懂無知沒心肝肺。
此時聽到趙信問話,其人神微微一頓,隨即哼了一聲道:“罪臣不敢做此想,只是一日之間屢次為人所負心中不暢而已。”
他這話一說,那幾個與他同來的將校臉都是一變。
其中一人隨即冷哼一聲道:“都尉莫作此等言,是吾等負都尉,還是都尉負吾等,都尉心中自明。”
鄭宏聞言頓時大怒,“吾有何負過汝等,是向日錢財薄待汝等,還是禮儀辱汝等邪?”
“二者皆不曾。”
那人淡然答道。
“既是如此,吾有何負汝等?”
鄭宏再次冷笑。
那說話之人聞言定定的看著鄭宏,“都尉真不知?”
“不知!”
鄭宏生冷的道。
那人聞言嘆息一聲道:“看來都尉是真不知。
那麼某便要請問都尉了,都尉說向日待我等如兄弟,然則小張德如何?
彼輩不是吾等兄弟麼?”
鄭宏聞言臉一滯,再不見之前理直氣壯。
旁邊左前峰見趙信等人不明所以,便低聲為眾人解說道:“小張德也是其手下一名心腹,得知陛下厚待士卒,不吝重賞,而偽齊王之子趙當不久將敗,便想要游說他獻出偽齊王世子趙賀投誠。
卻不料被他一刀殺了!”
趙信聞言一時無語,也不知該怎麼評說。
只是沒想到這個鄭宏對趙賀居然這麼忠心。
不由皺眉問道:“那趙賀呢?”
“跑了。”
左前峰有些有些愧的道,因為他覺得這是他的失職。
只是那時眾人都在全力防備趙賀率眾來襲,誰知道他居然這樣就跑了。
只能說這位世子殿下跑的太快了,不僅把鄭宏給閃了,也把左前峰等人給閃了。
要知道趙當到現在還在支撐呢,雖然被捉住,或者被干掉只是早晚的問題。
但畢竟還在支撐。
南珞瓔等人的主要目標還是趙當。
趙賀這邊,只是按計劃讓左前峰去牽扯住,不要讓他破壞大局。
誰能想到他就沒打就跑了。
簡直太坑人了!
趙信也忍不住有些愕然。
左前峰連忙道:“臣已經命人去全力搜查追捕了。”
“行了,不用自責了,跑了就跑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趙信倒是無所謂,一個齊王世子而已,反正也無關大局。
他卻不知道這一次他真是大意。
沒辦法。
蝴蝶扇翅膀的時候,也許帶來的不只是遙遠海洋上的一場風暴。
更可能是蝴蝶邊的一朵花隨之凋零,一個果實隨之凝結,一個種子隨之孕育,一棵大樹隨之生發芽。
也可能是一個孩子隨之歡笑,一只下的貓咪隨之跳躍,一尾水底的魚從此有了……
這些改變又會怎樣反饋到蝴蝶上呢?
蝴蝶并不自知。
他只是努力的扇翅膀,以圖不負莊周一夢。
然則,莊周知否?
扯遠了,回到眼前。
鄭宏聽到那名下屬的質問,沉默了半晌,隨即悶悶的道:“彼輩壞吾名節,不殺何為?”
那名下屬聽到他這話,卻不由嗤笑,“名節,都尉乃是秦臣,卻叛秦而投齊,有何名節可言?”
鄭宏聞言臉連連變幻,隨即有些猙獰的道:“世子禮遇于吾,知遇之恩,吾以死報之有何不可。
而彼輩竟然要害世子,吾殺之,何負汝等?”
說到這里,不那幾人,就是在場其他人都不住搖頭。
在場唯一真正的儒生寧濁都忍不住嘆息道:“既然汝報知遇之恩,恐怕其人害那偽齊王世子,便可以殺之。
那麼這幾位報父母之孝,妻妾之義,子之仁,拿汝來恕死有和不可?汝有何怨哉?
再則,汝以死相報,正當一死方才求仁得仁,復有何怨哉?”
老先生不愧是清談高手,言語大家。
一個有何不可,兩個有何怨哉,瞬間把鄭宏問的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半晌忽然悲嘆一聲,“老先生所言甚是,吾既然可以以旁人命全吾之信義,其他人以吾命求取活命,得有生之年以報父母妻兒,自然亦無不可。
如此,罪臣無怨也!”
“都尉!”
鄭宏此言一出,那幾人反而倒是忍不住聞言失聲。
趙信看著這個鄭宏,心中一時倒是不知道說什麼。
片刻才問道:“到如今,你后悔嗎?給你一個機會,你可愿將功贖罪。”
鄭宏聞言沉默片刻,隨即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道:“罪臣后悔了,識人不明一至于此,幾乎忘了罪臣自己也有父母妻兒,實在后悔。
然則吾若不死,無言見小張德,更無見陛下,因為陛下不曾負臣,是臣負陛下。
因此臣只求一死!”
趙信略略無語,半晌點點頭,“好吧,既然如此,朕全你,也一并恕你父母妻兒并族中老小不死。
貶為庶民,田產留五十畝,房產留一座,其余充公!
你可有話說?”
鄭宏聞言一時神復雜,忽然聽見下面有人痛哭,回頭看去只見跪倒一片,便知皆是自己族人。
半晌抖的跪伏在地,“罪臣謝陛下天恩,無話可說!”
這般景,眾人見了都不住一陣嘆息。
但是這有什麼話說呢。
一戶比兩千石的世家自此沒落,但是男不充軍,不賣,甚至不作罪囚論,這已經是無上的恩德了。
而且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求仁得仁,有何怨哉?
只是趙信心中都有些復雜,也不知道是欣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還是憾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更沒辦法從道德或者人的層面去譴責他。
因為這就是這個時代的人。
這個時代相對有節的人。
以后他還要面對很多這樣的人,甚至要殺很多這樣的人,因為這些人擋了他的路!
或者是沒有跟上他的腳步。
但當他的目移到另一些人上的時候,卻變得冷冽起來。
角卻泛起了笑意,淡淡的道:“鄭宏,在那之前,你既然無怨,那麼就幫朕做一件事,你看看這些人,他們說他們冤枉,你替朕看看他們可有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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