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小花一家有了他薛某人那日的面，在整個尤里村儼然是頭面人家，家裡的破屋濫牀已然翻修一新，了三間紅磚大瓦的房子，圈裡養著兩頭豬，院裡遍地鴨，看得薛向好生歡喜。

薛向到來，小花自然最是開心，陪著這個最好的叔叔好一陣玩耍，將將午飯的時候，城關鎮副鎮長蘇全來了。說起這位蘇鎮長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尤里村義莊前第一個接到薛縣長的蘇鎮長。自那日知道薛向和小花家的關係後，蘇全可是沒替小花家張羅，不但幫著把良田分得了，這座磚瓦大院也是出自他的手筆，這次和薛向趕個前後腳，自然是時刻在小花家左近伏了眼線的緣故。

蘇全這種種所爲，薛向自然看在眼裡，他倒是不如何排斥蘇全這賣力結，有時候，場生態就是如此，他倒不會在這細枝末節上如何置喙。在小花家用罷午飯，又喝了數盞清茶，方纔起告辭，小花雖纏著不放行，卻架不住李秀蓮的竹筍炒，薛向也極喜歡這個小丫頭，約好來年再來看，方纔大步去了。

從小花家出來後，薛向便沒去別，領著楚朝暉沿著黃峰山山脈徐行，三四個小時的功夫，便行到了這長白山山腳。

此刻，天將暮，莽莽蒼蒼的長白山白雪覆頭，景緻雖然壯觀，久看已然生厭。

“縣長，回去吧。再不走，到時天冷了，這白風更厲害，搞不好要生病的，我看你穿得淡薄，到時候，冒了可就麻煩了，您明兒個還要去花原趕火車呢。”

楚朝暉實在是佩服這位薛縣長的魄，他自個兒穿著厚厚的三層氈不說，裡還讓自家婆娘弄了純羊的褂。可即便如此，站在這山腳下的風口位置，嗚嗚的白風颳來，仍舊到四風，渾冰涼，可眼前的薛縣長倒好，裡一件襯，外邊一件中山裝。領口還半開著，渾都被吹得直冒輕煙了，倒是紅臉正，哪裡有毫的畏寒跡象。

“走，走，我也就是興之所至。想來看看這名傳宇的長白山，興盡就回吧！”嘆罷，薛向忽道：“朝暉，你說咱們縣到底發展什麼好？”

楚朝暉知道自己這位領導，這些日子。幾乎辛苦得快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爲的就是解決蕭山縣的發展困境。可蕭山縣地遼東最東端，幾乎就是共和國的邊陲之地，雖說也襟山帶海，可這天山生生阻住了渤海灣。要發展港運經濟那是妄想，這也正是一水之隔，且蕭山縣位置更加近海，卻發展遠遠落後於全省經濟重鎮連港市的源。

而蕭山縣全縣幾乎沒有重工業，這在號稱老工業基地集中營的東北是十分罕見的，而希圖和東北其它靠山縣市一般，發展山林經濟，可偏偏東北三寶和蕭山縣絕了緣。也正是因爲這蕭山縣靠山不吃山，靠水難吃水，才了整個遼東，乃至整個共和國著名的貧困縣。眼下，薛縣長希圖以一己之力改變蕭山縣的貧困面貌，無異於隻登天。

楚朝暉一念癡，久久不語，薛向瞧在眼裡也不見責，他知道這個問題有多磨人，自己行遍了整個蕭山縣，所見所觀，真個是百廢俱興，滿目瘡痍，遍地窮困，若是這蕭山縣的問題真個好解決，遼東大地，才智高絕之輩又豈是了的，他們怎會開不出良方，想不出對策。

思及困，薛向心中憋悶，忽然山頂上驟起一陣風浪，吹得林海雪原如海似浪，霎時間，無數的雪浪從山頂吹落，滾滾聚斂，片刻間便風雷，轟隆隆，轟隆隆，巨大的聲浪傳來，沉思的楚朝暉駭然變，方奔逃，卻被薛向一把拉住，未幾，山頂的削雷砸倒，砰的一聲，撞在二人的上，激起無數雪花，卻是未將二人撞分毫。

原來山頂上吹的只是一層浮雪，看著聲勢駭人，實在徒有其表，一擊即散。

哈哈哈……

扯著楚朝暉從雪霧中鑽出來，薛向忽然放聲大笑，心中塊壘頓消，朗聲道：“我攜寶劍，非爲看山來！”

……

說起四九城有高高的牌樓，舉世著名的紅旗大廣場萬，故宮博院，百姓大會堂，乃至萬里長城，名山數座，可這千般景，萬種風，薛向獨獨這四九城的海子，不管是南海子，還是北海子，四九城有了它纔算鮮活，有了它才生。

說起這海子，它的水是活水，不然也無法滋養這皇城腳下的人民，至於這活水的源頭來自何，薛向卻不甚了了，他也不打算去勘察探求，畢竟探求的多了，人有時候就累了。這會兒，他只想靜靜地站會兒，靜靜地站在自己的家門口，看著門前這海子的支流經冬不化，歡快地奔騰流淌，盪滌污穢，沖刷腐朽，再撞到凸起的鵝卵石上，淙淙而過，意趣天。

這天已是1980年二月六日，1979年的臘月二十，歷時一天半，薛向終於從祖國的極北之地趕回了這座生他養他的故土。詩家說的“近鄉更怯，不敢問來人”的覺，並未在薛向上發生，可他到底有些慨，儘管這一別京城不過六個月的功夫，可到得門前，總覺得親切，總想裡裡外外、完完整整地打量這個家。

吼！吼！吼！

薛向正駐足門前，細細觀賞，忽地陡起幾聲虎吼，未幾，便見數十米開外的大門，奔出道雪白的影子，那影子來勢極快，片刻就到了近前，蹭得一下，那白影在十米開外的位置就起跳了，橫空虛度三丈有餘，撞在薛向上，蹭得一下，就跳上了肩頭，不是小白又是何。

小白上得薛向肩頭，不住拿猩紅的舌頭在他臉上噌，忽而又出兩隻瑩瑩如玉的細爪，來抓他的頭髮，一人一虎方耍了沒多久，嗚呀呀，大門又被掀開了，未見人影兒，便聽見門裡的喊聲“大傢伙，我來嘍……”

聲音爲止，便見門裡騰出一道紫的人兒來，那人兒一米三四的高，齊肩的短髮打理得極是徑直，額上覆著一叢整齊的劉海兒，襯得緻的小臉兒越發了，著一件齊膝的紫小大，領細裘過風如浪，顯是上好的貂裘領，腰間扎一束的武裝帶，勒得小腰盈盈一握，腳下一雙小小大頭皮鞋，蹭蹭蹭，奔得極快。

薛向瞅見小人兒，笑得滿臉都開了花，大步迎上前去，一大一小，兩道人影，在相隔十數米的位置，就各自起跳了，這是小人兒耍慣的把戲，跳得不高，自然著地極快，十數米開外的位置，除了薛向誰還能接得住。果然，小人兒子堪堪落地的霎那，薛向的大手抄到，手腕兒一抖，便將小人兒的子，抄進了懷裡。

“小寶貝，你重了！”

薛向掂了掂懷裡的小傢伙，真覺沉了不。

“錯，是我長高了！”

小人兒得意地笑笑，想朝薛向肩頭爬去，可剛掙了掙，卻發現自個兒稍稍長大的子，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在坐在大傢伙的肩頭，瞅一眼安坐在薛向一側肩頭的小白，小傢伙臉上的歡喜立時一暗，小心思卻有些羨慕小白總也長不大，而自己一天天長大，卻再也不能坐回大傢伙肩頭，拿他當大馬了，又想，自己再大一點，怕是也不能讓大傢伙這樣抱著自己了，再再大一點，可能永遠都不能和大傢伙一起睡了……

小傢伙越想越難過，一會兒功夫，一雙清澈的眸子就盈滿了水汽，只怕再待片刻，便要掉淚珠兒了。薛向實在是太瞭解自家的這個小妹妹了，他甚至能覺到自個兒在心裡，不只是大哥，家長，乃至父親，甚至某種意義上，還扮演著母親的角。他更知道小傢伙對自己的依，較之尋常的小孩子對父母的依遠爲強烈，這其中自然有年失怙留下影的因素，可更多的還是自己對小傢伙無所不依，無所不容的寵溺所致。

這種寵溺果然給了小傢伙無與倫比的安全，可也正是這種寵溺，讓小人兒分外沒有安全。正如此刻，小心思在擔心自個兒長大了，沒法子和自己親近了，立時極大的不安，衍生出強烈的負面緒，就帶出了淚珠兒瑩瑩。

卻說薛向窺破其中緣由，抱著的小子，不住輕背脊，忽地，扯開行李箱的拉鍊，拽出一個可小豬模型的儲蓄罐來，輕輕搖晃數下，立時，便有叮叮噹噹的聲響傳來，小傢伙瞅見儲蓄罐，也只稍稍擡了擡眼，便又待扭過頭去，顯然這種小玩意兒，早已難以勾起的興趣。

可薛向又怎會拿簡單玩意兒逗，笑道：“猜猜這是誰做的，裡面裝的是什麼？”

小傢伙扔了個白眼，輕輕一吸鼻子，脆聲道：“肯定是夏二姐做的，裡面裝的是幣。”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