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三，好膽兒！”

端坐在圓桌邊的吳公子這時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放話了！

先前，薛向從薛向突兀進門到撞飛他的兩個警衛，再到折斷陳坤的手腕，吳公子眼皮兒都沒眨下，待看見薛向把小白虎救出牢籠，這下，吳公子終於忍不住了。

卻說薛向和吳公子雖然都未照過面，卻是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畢竟四九城說大也大，可衙圈子卻是不大，這二位拔尖兒的公子自然聽過對方的名頭。而薛向卻是方纔在門邊靜聽之時，從陳坤的口中的“我外公、你二爺”、“吳二”之類的稱呼中，猜到了眼前的青年就是吳公子，且也知道了陳坤的份，即便如此，薛老三心中一留的想法也無。

“我膽兒大的時候，你還沒見過呢，怎麼著，吳二，你想試試？”說著話兒，薛老三擡手把陳坤的另一隻膀子也卸了，不待陳坤慘嚎出口，薛向又撤下他一片襯，塞進了他口中。若不是顧念小傢伙在側，薛老三保準又得弄出淋淋的場面來。

“你！”

吳公子眉峰陡跳，心中的火山已然完全噴發，他實在沒想到薛向竟在他吳某人發話之後，還敢凌陳坤，雖然他吳某人不待見陳坤這外姓子，可到底是自家至親，若是揹著自己，被薛老三收拾了，那還罷了，畢竟薛老三的名聲在這兒，可薛老三剛當著他吳公子的面兒下手。簡直是赤地打他吳家人的臉。

“吳二，別tmd給臉不要臉，老子告你，要不是看著吳老的面子，老子今天就結果了這王八蛋。”說話兒，薛老三又掰折了陳坤一節骨指，疼得陳某人嗚嗚慘嚎。卻全悶在腔子裡發佈出來，只有眼中飆淚，額上青筋直掙。

說起來。薛老三和吳公子沒有集，可心中卻是老早就不爽吳家人，其中自是因爲許子乾的關係。當初許子幹不正是因爲吳家人的關係，遠赴南疆的麼，以薛向和許子乾的分，對吳家人自然就恨屋及烏了。

吳公子氣得渾發抖，卻又拿薛老三沒轍，若是這會兒上帶槍，吳公子一準兒能拔槍怒。生平第一次，吳公子生出屈辱之，想他吳某人自打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活了小半輩子，所遇所見，無不是鮮花掌聲，即使撞見不開眼的，他吳某人輕輕揮手。便是再強的敵人片刻間也就灰飛煙滅了，可眼前這赤，連眼神也欠奉的薛老三，讓他恨得牙，卻又奈何不得分毫。

薛向沒工夫管吳公子是何肺腑，隨手丟了半死不活的陳坤。抱起站在桌上不住安小白的小傢伙，大步出門去也，卻是看也未看時劍飛和吳公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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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脆響，一件上好的化窯的青花茶盞就地報銷了，“去，三營的夏資給老子把人抓回來！”

一間裝束淡雅的房間，一位材發福，滿頭烏髮，額上觳紋橫生的軍裝老者，指著前的軍裝青年就下了命令，那軍裝青年一個立正，高聲應下，邁著正步便出門去也。

半個小時後，那軍裝青年快步折回房間，立正報告：“首長，夏營長他們在玉湯山附近被堵住了？”

“怎麼回事？”

“是A軍洪映師的人馬，說是在搞演習，讓夏營長他們就地返回！”

“放屁，玉湯山是演習的地兒麼！A軍，嘿嘿，傳我的命令，命令夏資強行衝破封鎖！”

那軍裝青年得令行，又被軍裝老者住：“再加一句，嚴槍走火，我就不信.....”

老者的話說到一半，叮鈴鈴，大黑方桌上的電話跳了起來，接過一聽，不待開言，聽筒便傳來一聲沉鬱蒼老的聲音：“老二，你派人去玉湯山了？”

“大哥，您不知道，小坤那孩子被他薛家人打得....”

不待老者說完，便被聽懂的叱聲打斷：“胡鬧！老二現在是什麼時候，爲了一個咎由自取的小子......罷了，你好自爲之！”

說話兒，那邊斷了線，老者默唸著“什麼時候”，忽地，心中悚然一驚，抓起桌上的開水瓶，狠狠摜在了地上。

蘭竹廳，鮮花吐蕊，翠竹滴，上千平的大廳，裡外三隔，薛向立在最外間也有一會子，左邊的氣窗大開著，窗外的南海子，顯然是人工修飾過的，碧波盪漾，清可見底，可比他門前那一脈相連的水灣中的水清澈多了。窗外窗，景皆好，可薛老三在此地站了已足足一個小時了，卻還沒人來喚他。

起先，因著進這共和國的權力核心，主宰億萬生靈的南海而生出的敬畏、新鮮、激之緒，此時已然盡數消散，只剩了腹中鳴鼓和心中焦躁。又待片刻，那個一大早把他從牀上起、親自引他來此、後又消失不見的分頭中年，終於再次到來，“首長你進去。”

召喚終於到來的時候，薛老三心中忽然一掉，煩心盡去，又生出惶恐來。說起來，三天前、也就是他辭別蘇人返回家中的那個夜裡，接到首長讓他次日到蘭竹廳報到的時候，薛某人心中還滿是怨憤，埋怨首長像踢皮球一般，左一腳，右一腳的趕著自己，偶爾還來個冷。可這會兒，他哪裡還敢有毫的埋怨，一顆七竅心，七顆竅中全堵滿了惶恐。

“薛同志，這邊請。”

薛向心中惶恐，招呼他的中年人卻是滿心驚訝。可以說這驚訝從三天前便開始了。原來這中年人是中辦接待副長、直屬一號接待專員，每日一號首長要接見哪些人，中辦書都會提前給他一張時刻表。中年人接待工作一直做得極好，從未出過差錯，不過想來也是，也就是引人罷了，一號首長接見。誰又敢小覷，不都是早早就到來了，哪裡還會出錯誤？

可偏偏三天前。中年人便遭遇了自己生平接待工作的第一次失誤，接待的人沒有來，而此人正是薛老三。原本。當日上午九時，就是振華首長待的見面時間，可薛老三卻赤跑去幹架了，愣是沒到。而事後，這小子急著送小傢伙住院，隨後，又是不斷地接電話，打電話，忙了個昏天黑地，是把和振華首長見面的事兒給忘得死死地了。

中年人雖只在三天前接待時刻表上見過薛向的大名一回。卻是記得死死地了，而後，竟被接待的王長點名他親自去玉湯山薛家大宅請人，更是讓中年人對薛老三刻骨銘心了。

中年人一聲招呼，薛向神思無屬。木訥地點頭，勉強算是迴應了，隨後便跟著進了蘭竹廳的正間。蘭竹廳被三道門隔開，薛向剛進第一道，便見其間設了許多沙發和茶幾，約四五個中年人在其間喝茶、閒聊。薛向還未問出口，中年人便出口解釋說是等候接見的。而後，又繞過第二道門，其卻是空空如也，設了許多木條凳，不知作何用，中年人見薛向幾番著眼木凳，又自顧自地解釋了一番，說是這間室中多是排在上午接見的同志，爲怕昏睡怠神，所以弄些木條案，讓人不舒服，以便醒神。

薛向笑著點點頭，心中卻是十分不解這中年人對自己爲何如此客氣，聽他自我介紹也是什麼接待副長，按中辦這大衙門排，也是堂堂副廳級幹部，怎麼如此小意。薛向哪裡知道他這番二愣子做派，著實讓中年人驚爲天人，幾乎就把他薛老三作了“天子呼來不上船”的傳說級人。

中年人步履極快，薛向腳下也匆忙，片刻就到了蘭竹廳的裡間，薛向剛隨中年人踏進了房屋，便被撲面而來的滄桑古意所吸引了。這是間極小的房間，約只有數十平，與外側兩進寬敞的侯客廳極不相稱。室沒有地毯，更無壁畫，一平木質地板上，靠左設了一排書架，書架上下三層，整整齊齊擺滿了書，還約著三五書板，顯是標記新閱或正閱之書之用。靠右設了兩個一人來高的花瓶，看瓶新亮，便知是仿品，純爲怡人耳目，屋幾乎沒有什麼工業現代化雕飾的痕跡，只有靠著書桌那側的牆壁設著一管電燈，勉強算是現代化的產。

按說這一屋子的東西雖然老舊，也未必超過安老爺子那間連燈泡都不設的書房，可偏偏這間屋子讓薛向生出滄桑之。細想想也是正常，按此間房屋的老舊程度，顯然所設已有些年份，而此又是一號辦公點，無疑就給此間房屋披上了神滄桑的面紗。

薛老三進得房屋，就被這種玄妙的覺吸引，滿屋子的掃描，竟是毫無拘謹，也了不遠的辦公桌上端坐著看文件的振華首長。這會兒功夫，中年人心中已然起了祖宗，真不知道這小子到底什麼份，若誰說就是書過來的時刻表上寫著的”遼東蕭山縣副縣長”，他是打死也不信的。此，莫說縣長，便是省長也不一定是進得來的，縱是中央大員到得此，也無一不是正襟危坐，哪有這小子這般活似到了自家地頭的輕鬆隨意。

中年人正提醒正仰頭打量的薛老三，卻被振華首長揮手止住，隨後，振華首長又輕輕揮手，中年人輕輕點頭，躬退出。薛老三竟是恍然未覺，視線竟轉到了那張書架上，掃視起了書架上的書名，妄圖滿足他的窺視——首長都讀什麼書。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薛老三終於完對這個屋子的全景“視”，回過神來，悚然大驚，自個兒竟在此走神了！正是戴罪之，又出這等差，真個是尋刺激啊！

“首長，對....”

“稍等一下，我理幾份文件。”

薛向剛出口想道歉。便被振華首長把話封進了腔子裡。

半個小時過去了，振華首長又換了份文件，卻是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一個小時過去了，振華首長已經換到了第四份文件，卻是依舊沒和薛向說一個字。至此，薛向就算再遲鈍。也知道振華首長這是在收拾自己。不過，薛老三不覺得這收拾有如何厲害，前生他的場生涯雖然既簡短又簡陋。可這種收拾還是捱過一兩回，都是最重他的那位領導使出的。在薛向看來，這種收拾的手法。不是親近人還嘗不到呢。

您瞧瞧，一會兒工夫，薛老三竟還生出了賤皮子，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果然，又過去一個小時，振華首長的工作竟似沒完沒了了，一會兒的功夫兩個青年中山裝已經進來了兩次，送來一摞又一摞文件，中間還給水壺加了次水。而薛某人就了這小小房室之中的明人。沒人跟他說話，甚至沒人拿眼瞧他。

窗外晦明變化，從上午的驕當空到午後新熾，再有下午的暖日暈到此刻的暮靄漸沉，薛老三幾乎要麻木了。若不是自小練的架子還在，是這十多個小時的罰站，就能讓一般人癱倒，更不提薛老三是一早上被人從被窩裡拎出來，一整天是水米未打牙。

而那邊的振華首長自招呼他一聲史上最漫長的“稍等”之後，似乎就忘了他薛老三的存在。批文件，吃午飯，上廁所，午睡，人家是樣樣不耽誤。而薛老三這會兒是再沒一一毫的榮耀了，先前的那二兩賤皮子早磨了個乾淨，算是知道什麼真正的“收拾了”。

窗外，暮靄深沉，新月初生，室的燈也早已燃起，用罷簡短的晚餐，振華首長在桌上爬了會兒，又接過衛士送來的臉盆，用冷水浸了浸臉，簡但了一把，便又坐回了辦公桌後的老藤椅上，看架勢還要來個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