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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弟,剛纔是振華首長的書?”耿福林站起來,聲音有些抖
薛向笑笑,說道:“不是,京裡的一個老朋友”
耿福林還待細問,電話鈴聲又響了,薛向拿起電話,聽筒便傳了許子幹沙啞的聲音:“怎麼,你小子今天知道來電話了?莫不是在下面扛不住了,怕苦要當逃兵老子跟你說,沒門兒除非…….”
薛向無語,也來不及語電話那邊跟打機關槍似地,一句接連一句,說得又急又躁生怕震壞耳,不得以,薛向趕把聽筒拿得老遠那邊似乎一梭子“子彈”打了,終於小了聲音:“小適呢,過來和我說幾句話,你的那些破事兒老子懶得聽”原來是想著和小傢伙說話,難怪換了語氣
“不巧得狠,小適去嶺南省了,您要是現在想和說話,我這邊有嶺南的電話若是不急,半個月後,就回來了”因著有求於人,薛向也不得不溫聲細氣,服務到家
“算了,回來再說小小娃娃,你就讓著東奔西跑,水土不服怎麼辦….”許子幹嘟囔幾句,終於扯上了正題:“說,知道你小子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不過,先說好了,想求我給你調回來免談”
薛向心中好笑,許子幹還真拿自己當娃娃糊弄自己的組織關係早下到了承天縣又不歸中組部管就算他許大部長位高權重,也不是一句話就能給自己調職的當然,好不容易上了正題,薛向自不會神遊,趕道:“您老放心,我在下面舒坦著呢,一時半會兒還真不想四九城是這麼回事兒,荊口地區的趙國棟趙主任,可能有些思想工作想向你做個彙報,您看什麼時候有空我讓他給您去個電話”
薛向話落就聽見那邊啪的一聲響,像是手拍在桌上的聲音,接著便聽見許子幹罵道:“就知道你小子準沒好事兒,小小年紀,不思好好工作整天就知道鑽營你一個小小隊長不想著怎麼抓生產,整天撒的什麼瘋,居然替人家地革委主任起心來再說,老子這裡是中央組織部,不是省委組織部,向我彙報的什麼工作?還有,前些日子,還聽振華同志說在江漢省城的飯店見你了,你說你小子整天在下面摻和什麼.莫不是中組部部長下地方江漢省還安排你這小小生產隊長參加接待…….”
對許子幹這種口水大陣,薛向早已見怪不怪,乾脆就把聽筒移得遠遠地,衝耿福林打個手勢,讓他安坐耿福林這會兒早聽得目瞪口呆,恨不得自個兒拿耳朵湊近聽筒去哪裡會理薛向的茬兒
許是許子幹單口相聲說得沒勁兒,聲音也漸小了:“行了,老子待會兒還有個會,不跟你囉嗦了你小子以後沒事兒給老子電話,對了,小適回來了,千萬給我個電話..”
許子幹說話間,就要掛電話,薛向急了:“我的事兒呢”
“今晚八點半,我有空,下不爲例”啪的一聲,那邊掛了電話,接著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薛向搖頭苦笑,擡眼見耿福林不住地大口吸氣、吐氣,似在調理呼吸耿福林這會兒是又驚又憂,驚得是對面那人竟是中組部大員,擔心的卻是那邊電話只是不住地責罵,只怕幫忙的事兒泡湯了哪知道最後又來個峰迴路轉,如此一波三折地折騰,怎不耿福林心悸?
薛向拖著耿福林落座,又撥通了趙國棟的電話
“喂,哪位?”趙國棟的聲音慵懶,還夾著幾分不耐煩
“趙主任,你好是我,薛向”
“喔,薛向同志呀,你好,有什麼事兒麼?”
“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中組部的許子幹副部長說是晚上八點半有空,你若是方面,那時可以給他去個電話”
薛向話罷,那邊遲遲沒有聲音
“喂喂,喂喂,趙主任,還在嗎?”
“在在在,薛老弟啊,這不是罵人嘛什麼趙主任,莫非對你趙老哥有意見了?方纔我這邊是有人,才被我打發走難不你那邊也有人,一句趙老哥也不出口?”
薛向心中冷笑,上卻是熱的虛應著兩人又談笑幾句,薛向發現趙國棟每句話都帶著音,知道他心神不屬,告知許子乾電話後,便默契地配合趙國棟結束了通話
………
“老趙,你怎麼了,怎麼皮子不住地哆嗦,這大夏天的,也不冷啊”趙國棟的夫人四十出頭了,卻是保養得如三十四五的花杏婦,白髮烏,擱下碗筷,滿臉擔心地看著斜靠在沙發上的趙國棟
趙夫人實在是對方纔的那個電話好奇極了:老趙接著電話先是不住地皺眉,後來又打手勢讓自己和正在吃飯的兒子噤聲,接著便是眉開眼笑地記了個號碼,掛了電話,又開始哆嗦著皮子,就是演戲也沒這麼出彩的呀
聽見老婆召喚,趙國棟似猛地驚醒,嗖的站了起來,也不搭話,轉鑽進書房,捧出個老舊的灰筆記本來正在吃飯的趙亮瞅見那本子,猛地將里嚼著的紅燒嚥下肚,嗤道:“老爸,又把您老掉牙的件兒搬出來啦,有些日子沒見您翻了,怎麼著,今兒個又要尋哪位大人?我說,您這忙活來忙活去,有用麼?省裡的、中央的大見您記了一堆,也沒見您和哪個能說上一兩句話,我看還是省省”
“小兔崽子,吃還堵不上你的?居然敢嘲諷你家老子,沒你老子整天忙碌,你小子能吃上?做夢去”趙國棟頭也不擡地便罵出口來,手上的作卻是飛快,終於翻到某頁定了下來,裡嘟囔道:“許子幹,五十歲,現任中央組織部副部長,軍轉幹部,材中等,面目瘦判斷其格爲火,堅韌;觀其穿戴,判斷喜艱苦樸素;其講話簡短,判斷和其談話注意簡潔…….”
若是薛向見到趙國棟這個筆記本,一準兒得將趙國棟驚爲天人上面麻麻,分門別類,記錄了中央各大部門的要員職務、形貌、穿著、平日講話的特徵都一一記錄在案,還作了批註這哪裡是筆記本嘛,簡直就是一副升圖
“老趙,老趙,別看啦,吃完再看,一天到晚的神神叨叨,也不怪小亮好說你”趙夫人忙著收拾碗碟,下午還約了人打橋牌,耽擱不得便拿筷子敲打起碗碟,趙亮也順勢響應,一時間,屋叮噹一片
趙國棟盯著記錄許子乾的那頁,越看越歡喜,春風滿臉,也不理二人搗,笑道:“沒聽人說‘敲碗三年窮’,別敲啦”又吊著京劇腔,唱道:“俺來吃飯嘍,胃口大開啊”
趙亮笑道:“老爸,你可是黨員誒,怎麼還信這一套看您這表,莫非要升兒了,快跟我和老媽說說要說您當上荊口一把手也才兩年啊,再升豈不是要到省裡,是不是太快了點兒”
趙夫人趕放下碗筷,目灼灼地盯著趙國棟忽地,趙國棟拿筷子敲了趙亮一下,罵道:“小兔崽子,整天不說點好聽的,哪有人嫌升快的閉,趕給老子吃飯,吃完飯,陪老子好好練練普通話”
“練普通話”趙氏母子齊齊問出聲來,滿眼驚愕
趙國棟眉飛舞,哼道:“晚上,我要和重要領導通話,這一口大碴子話怎麼得了”
……..
“呵呵,趙主任忙”見薛向擱下電話,耿福林輕聲問道先前薛向電話裡毫沒提他的事兒,他有些不放心
薛向笑笑,接道:“嗯,是忙,剛纔我去電話,趙主任好像還在和誰談工作呢不過,耿老哥放心,方纔我已經和趙主任通好了下回,你和陳老哥再去,他一準兒有空”
薛向上應著耿福林,心中卻還在猜測方纔通話時,趙國棟的麪皮該是怎樣變換的他實在難以相信,一個人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將說話的語氣和稱呼給變換過來,恐怕只有油子中的油子方纔有這本事
“唉,薛老弟,啥也不說了,以後看老哥的表現”耿福林起抓住薛向的雙手,滿臉的他知道這回自己欠薛向的,實在是欠大發了,爲了自己的事兒,人家薛向可是連天都給通了
薛向雙手反握住耿福林的手搖搖,笑笑,沒有說話
正事兒已了,耿福林便說要去那傳說中的豬廠轉轉,薛向自無不可,陪同前去轉完一圈,回到辦公室,一路上目瞪口呆的耿福林突然說話了:“老弟啊,我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啊誰知道這山裡,竟你竟整出這麼大靜兒,外面都傳你們靠山屯養了不豬,我還以爲頂了天了也就幾百頭,誰知道你竟折騰出這麼大的聲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