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氣氛然有些詭異起來——天子仍舊不說話彷彿有點神遊天外的意思,在場人中也只有他敢隨便走神了;
樑芳則是有竹的連連冷笑,好像完全不在意方纔連連進獻讒言失敗;而方應毫無反擊,只著樑芳若有所思,似乎期待著什麼。
不知道這算是沉默的詭異,還是詭異的沉默,反正其他人皆不敢隨意了。在宮裡混的若連這點眼都沒有,早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只是有人作爲旁觀者,覺得方應今天表現有點不正常的弱。這方應到目前爲止只是被抵擋,完全沒有任何反擊,這不太像是方應的脾氣。
如果換做往常時候,方應早就毫不客氣的反戈一擊了。按說方應本沒有必要過於害怕樑芳,樑芳雖然是權閹,但也不是一手遮天的存在,方應不至於畏之如虎。
其實靜默時間只有短短的片刻,可是大部分人卻到很漫長,最終又是樑芳再次開口打破。他面朝天子,叩首拜道:“陛下!”
敏的人立即收起遐思,聚會神的關注樑公公,他們知道關鍵時候來了!宮中太監一般都稱呼天子爲皇爺,親熱程度有別於外朝大臣,而樑芳此刻卻鄭重其事的以“陛下”相稱,顯得格外不同尋常。
“嗯?”朱見深也覺察到異常,不免回過神來,好奇的盯著樑芳。
“奴婢不知陛下召見方應所爲何事,但奴婢只知方應此人乃秉險、居心叵測、懷詭詐、無君無父,萬萬不可輕信也!”
朱見深又問道:“你因何出此言?”
“因爲奴婢近來聽說了幾件事!”樑芳繼續奏道:“其一,方應當初在宛平縣時,曾經公然議論陛下玉音口吃,多有譏諷之意!”
朱見深臉陡然漲紅,“可,可有此事?”
樑芳斬釘截鐵的答道:“連縣中一個張貴的衙役都知道,陛下在早朝回答羣臣進奏,開口說‘是’這個字時吃力非常!
如果不是方應宣揚議論,小小的衙役怎會知道玉音如何?他本人也承認是從方應口中得知的!”
天子在早朝時,大臣進奏完畢後按照慣例一般都要答“是”或者“知道了”,但就是這兩種答話,對口吃的今上而言不啻爲苦差事,尤其是在千百人面前結一下的時候。
周圍太監們聽到這裡,便覺方應若被咬死,這關就不好過了!在外面隨便議論天子的生理病,天子不發火纔怪!
樑芳準備及其充足,不等方應有所辯解,仍然在滔滔不絕的進奏:“其二,方應在宛平縣時,宮裡在縣裡商家召買所用什,有方應一力作梗,所花費比往常要多一半。原先十萬兩能辦下的事,現在則要花費十五萬兩。
然後縣裡商家將多賺到的銀子又分出來獻給方應,三年積累下來大概有數萬兩之多,與此同時他還賺到了青天名聲!”
周圍太監又忍不住吐槽幾句,如果樑公公所言屬實,那這方大人真是生財有道。靠著剛正的名幫著商戶從宮裡多要銀子,然後又從商戶這裡收錢,這就等於是間接黑了宮裡的銀子。
樑芳說完之後,得意的掃了方應一眼。他當然知道方應不好對付,如果三言兩語就能將方應擊倒,那方應本熬不到今天。
前面的三板斧與其說是出手攻擊,不如說是敵深,消磨方應的力氣,讓方應想盡辦法疲於應付並等著方應黔驢技窮。
當然樑公公不知道,方應與汪直互相勾結纔是方應真正的死,但卻只被他當了擾方應的手段。
大概是因爲他並沒有實證,自己也不大能確定,只是有些捕風捉影的猜想。不然的話,抓住這一點死死咬住不放,方應說不定真會出馬腳。可惜樑公公大題小做,錯過了最佳的題材。
閒話不提,而樑公公自覺現在時機已到,就該拋出最有分量的指控了,力求將方應一舉擊倒。只要真正挑起了天子發送自心的憤怒,貌似強橫的方應不過就是土瓦犬而已!
而周圍其他太監都是能隨駕的,自然很清楚天子的秉。天子此人方外圓不喜言語,只要不怒他,一般況下都是很親和的。但要怒天子也不大容易,宮裡太監一般沒人幹這種事。
倒是像文那樣喋喋不休的連續揭短犯進諫,這才能導致天子執拗起來後龍大怒。
所以通過十幾年來文的實驗樣本來分析,可以得知天子的痛點大約有三個方面:一是討厭被揭短,二是反外朝對宮中事指手畫腳,三是厭煩文踩著自己刷聲。
除此之外,哪怕是別人貪污賄斂財無度,亦或殘忍暴人神共憤,亦或道德敗壞醜行無狀,就算是君前失儀不夠恭敬,也未見得能引起天子的憤怒——只要別干擾到他的日常生活。
樑公公方纔說的兩件事,顯然都已經到了天子的痛點了。第一件,直接拿著生理病大肆議論,誰能忍得了?第二件,方應賺錢不要,但是卻一邊刷聲一邊間接黑掉宮裡的銀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佛也有火遑論天子。
大家無人敢直面天子,生怕被遷怒到,但垂下頭時卻齊齊用眼角瞥著天子的神態。
只見得此時天子臉如同火燒,啪的一聲狠狠拍著寶座扶手。而方應極爲震驚,幾乎稱得上面如土。
樑公公將一切看在眼裡,被方應堵心多日的悶氣一掃而空,如果不是在天子面前侍立,肯定要仰天大笑幾聲。
這些事都是錦衛指揮同知施春連夜寫呈文稟報給他的,剛好在方應面聖之前幾個時辰蒐集到了這樣的黑材料,樑公公只覺自己終於開始走運了。
樑公公在宮,宮森嚴的狀況下對宮外的消息多多有點凝滯,便對施春的稟報深信不疑了。何況樑公公對施春比較信任,心並無防備。
再說馬上方應就要進宮面聖,當時拿到黑材料的樑公公也沒有時間去仔細覈實辨別了,便抱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心思先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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