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庭院院首，方應迎面看到王魁從前庭方向過來，在這個距離，足以看清王魁的表了。

方應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神態恢復了悠閒。因爲他看到，王魁神十分興，臉上雖然略有塵土，但卻容煥發——這說明王魁必然帶來的是好消息，那麼他又何必張？

果不其然，王魁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方應面前，急忙稟報道：“我這次去湖廣......”

“不必著急，進屋說話，先喝幾口熱茶潤一潤嗓子。”方應阻止了王魁，並親自引著王魁來到花廳。

讓雜役上了茶，然後方應揮退左右，只留了他與王魁說話。

王魁喝過茶，又拾起話頭：“我到了湖廣，先去拜見糧道，有你的書信自是無礙。然後在漢口立了字號，拿銀子收購米糧。

湖廣那邊米價果然比江南便宜，五萬兩銀子撒了出去換回十五萬石米糧，又轉運送到瓜洲倉。有你這欽差打過招呼，自然暢通無阻。”

“瓜洲倉那邊開出的回票都拿著了麼？”方應問道。王魁答道：“回票自然都在我手裡，一石也不曾。”

方應確定無疑後，出了笑容：“這趟真是辛苦你了！今晚我設宴爲你接風洗塵！”

王魁搖頭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一本正經。接風宴就不必了，你請我一起喝頓酒足矣！”

“不，接風宴是必須的，不只是你我，還有很多其他人。”方應道：“我要讓世人都知道你的榮事。”

於是一封封請帖急從欽差公館散發了出去，當夜在欽差公館大堂上開設了宴席。

到了宴會開始時。約莫有二十餘人來赴宴。在短短一天能湊出這個數目的客人，那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這二十餘人裡，有三個月前曾經託庇於公館街的富戶，有一個半月前參與過挽留方應的名流。

主人家方欽差出現後，與賓客互相致禮。在他邊則是王魁了。有明眼人看出，方欽差突然臨時起意召開宴請，肯定與那王魁有關。

酒過三巡後，方應指著王魁道：“我這朋友，做了一筆好大的買賣，而且是前人所未有的買賣。”

有人湊趣的道：“不知是什麼買賣？”

方應答道：“他花了五萬兩銀子。在湖廣買了十五石米，全部運送到瓜洲倉。”

五萬兩足以相當於幾十名富商的家產了，說是天文數字也不爲過，這可真是大手筆。衆人不倒吸一口冷氣，慨方應的魄力。

有人疑道：“瓜洲倉只爲轉運稅糧所有，這位王朋友莫非買了十五萬石米糧。只爲輸爲賦稅？”

方應搖頭道：“哪能如此說？子貢贖人的典故想必衆位都有所耳聞，王兄自然也不好白乾，不然就是當了別人的路子。”

王兄輸送十五萬石到瓜洲倉，所以領了十五萬石的回票！本早就說過，這些回票在府縣衙門裡可以直接折抵稅糧！”

王魁對著衆人作揖，笑容可掬道：“下面由本人來補充。在下雖然目前人在蘇州，但卻不是蘇州人。故而不用納秋糧。

也就是說，這十五萬石回票雖然能折抵稅糧，可是對在下毫無用，在下本就沒有稅糧可以折抵。在府記錄裡，就是在下捐獻了十五萬石給瓜洲倉。

所以在下思來想去，又諮詢了方欽差，決定將這十五萬石回票全部出售！

誰買了這回票，便可以直接折抵掉自己的稅糧，那可就省心多了！不必再勞心勞力的興師衆，千辛萬苦的將稅糧運到瓜洲倉。”

宴席裡衆人頭接耳議論紛紛。他們有些人在以前聽到過方應出過去湖廣買米的主意。

不過當時他們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但心裡卻是嗤之以鼻的，畢竟江南號稱魚米之鄉，需要去外地購買米糧有點不可思議。

王魁繼續介紹自己的生意：“十五萬石回票，比照本地米糧時價。約莫是七萬五千兩銀子。當然在下也不能白白辛苦，還要多收點辛苦費，所以總共能賣到八萬兩以上。”

這個數字讓席間衆人很是吃了一驚，前面方應介紹過，那王魁的本錢是五萬兩。來回一趟不到兩個月，就可以換八萬兩以上，利潤至是三萬兩！

五萬兩本錢只用兩個月，就能收取三萬兩以上的利潤，這怎能不讓人心？

這樁生意真的能做？以前方應鼓富商從湖廣買米補充蘇州本地錢糧，大家還都以爲是天方夜譚，不可能的。誰知道還真有一個功的例子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

有的人對這門由方應開創的生意興趣，琢磨著怎麼找王魁瞭解一下買賣細節問題。

如今距離年底還有將近三個月，足夠讓商人們跑一趟漢口鎮再回來了。如果抓時間的話，這門生意有得做！

另外一批人缺乏拼勁，只滿足於從王魁手裡收購稅糧回票，到時候直接折抵掉自己的賦稅，免得爲了如何運送錢糧到瓜洲倉而費神。

不過十五萬石是一個鉅額數目，堂中這些人肯定吃不下來，能收購一千石瓜洲倉回票就不錯了。

王魁也不著急，等這些人將口碑傳出去，必然會有許多貪圖省心省力的員外，來找自己購買瓜洲倉回票。

宴會散了後，王魁對方應道：“計算時間，我將手頭回票理完畢後，似乎還能往湖廣跑一次。到時候我拿著八萬兩銀子本錢再去一趟？”

方應連忙否了王魁的想法，“如今肯定有蘇州商人準備仿照你的做法了，我對此樂見其。

但若再有八萬兩銀子的鉅款扔進去，必然要攪了湖廣米市，打擊到起心思去販運米糧的蘇州商人，這不是我的本意。

畢竟我的最主要目的是引導蘇州人將目投向湖廣，並形一種販運米糧的慣例，而不是真爲了賺這幾萬兩銀子。

所以最好的機會可一不可再，你還是將心收回來，把機會讓給別人罷。即便今年蘇州府憑藉這種辦法，只能多輸給朝廷一二十萬石，那也算是功了。”

王魁頗爲憾的嘆口氣，不過作爲依附方應的商人，他的當然懂得，錢並非是萬能的，經濟利益要爲方應的政治利益讓道。

故而王魁豁達的說：“無論如何，賺點錢總不是壞事，讓別人賺點錢也算是積德。現在五萬變八九萬，這多出的三萬可都算是你的了！”

方應皺了皺眉頭，“我在琢磨，是私吞了這三萬兩比較好，還是將三萬兩與先前那五萬兩累積起來，最後一起獻給天子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