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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擔任給事中的消息傳出來後，不懂行的百姓嘀咕幾句方青天怎麼越做越小了，但場中人大都羨慕得很。六科除去本的權勢和地位，還是僅次於翰林的一條快車道，從知縣轉爲給事中等於就是由濁轉清了。

以方應的人和名氣，在六科攢一攢清流資歷，便可以直接跳過同層次遷轉，進中層員這個檔次。到時候起碼正五品六部各司郎中起步，運氣好又肯下地方的話弄到四品按察副使或者上府知府也不難。

但方應今年有二十二歲......數日方家忽然賓客如雲，父子兩人各種同年同鄉紛紛登門道喜。父子兩人名俱高，一個是詞林另一個在六科，相對於職而言又是年紀輕輕，其中所蘊含的潛力簡直驚人，這時候不來燒熱竈更待何時？

方應應付了幾天客人，宮中敕命便發出來了，他又拿著敕命從兵部領到了欽差關防，傳說中的上方寶劍和王命旗牌是沒有的。

隨後行人司員主登門稟報，欽差屬員挑選組建完畢，只等著方欽差一聲令下便可。

算算時間，已經不能不走了。方欽差畢竟兼著兩項任務，先要錦還鄉回老家，代表朝廷問前首輔，如果趕不上壽辰就失職了。然後要在十月前趕到江南地區督糧，因爲秋糧徵收是從十月開始。

在方應與小妾和兩個兒子依依惜別時，門子來傳話並送了一張紙條。方應看了看，上面都是暗語。便了然於心——是東廠提督汪芷要見他自己。

此後方應跟著傳話的人出了門，來到家裡南邊一酒鋪。進了一間雅閣。看到汪芷在此等候。

“這次去南方，差事不好辦。”汪芷嘆口氣。十分憂慮道。

方應當然知道自己的難，去江南督糧這樣的差事如果好辦，就不用派遣欽差了！

土地和賦稅問題在任何時候，都是最重要的問題之一。化年間的大明朝還沒有到積重難返的地步，土地矛盾不算太突出，國庫總還是夠用，但各種問題已經紛紛出現苗頭了。

國庫用度仰仗東南，但江南地方縉紳實在太多，方應這項督糧差事。看似簡單其實別有曲折。

一是涉及到開始出現的投獻土地、匿民戶問題，雖然還沒有到糜爛不可收拾的地步，但也已經干擾到稅糧徵收了。想要督糧，就不免要與這種現象作鬥爭，能接投獻的自然都是地方大戶。

二是牽扯到公田、私田賦稅不均平的問題，而且這個問題讓民衆怨憤久矣！

本來前任蘇鬆巡王恕準備著手改革公私田賦稅，可才進行了一半便調任浙江巡，現在更是高居南京尚書，方應也不知道目前是個什麼況。賦稅調整究竟完了幾分。

所以歸結底，方應目前也沒多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刻他只開口安道：“也不用太擔心，無非是殺駭猴而已。到時候仔細打聽劣跡最多的大戶人家。隨便拿別的藉口治他的罪，也許可以同時煽民衆抄他的家。修理兩三家後，別人就老實了。”

汪芷故意嗤聲道：“你不要理解錯了。我纔不是擔心你完不督糧差事，也不會擔心那些大戶的命運。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剛剛得到消息，大概是派欽差去江南督糧這事引發了天子的靈。然後......

方應皺眉問道：“別賣關子，然後什麼？”汪芷自然答道：“然後天子就要另外派遣宮中太監攜帶五千鹽引，去江南進行採辦。”

什麼，要派遣採辦太監？方應訝異了一下，正常人都知道，這名爲採辦實際上就是爲天子斂財，打著就是天子的幌子橫徵暴斂。

在前面這二十年裡，天子從來沒有派遣過採辦太監下江南，卻沒想到現在出了這麼一遭，大概也是庫中張的緣故吧！

方應忍不住問道：“不知陛下要派何人下江南採辦？與你又有什麼關係？”汪芷如實答道：“是很得寵的太監王敬，與我沒有太多深。”

原來是他！方應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王敬或許不出名，但他下江南的事蹟卻上了三言兩拍，伴隨著通俗小說普及開來，方應還真就知道點況。

在歷史上，王敬和他的乾兒子王臣在江南大肆搜刮府倉庫和民財，還有強搶民等惡劣行徑，惹得江南員憤怒、民怨沸騰。最後天子爲維護東南穩定，被迫殺了王臣，並傳首江南才平定事態。

看似王敬這採辦太監與方應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回事，但汪芷提醒方應顯然是另有目的。

如果採辦太監王敬在江南鬧得太過火，但卻因爲王敬是欽差份，地方對欽差沒有執法權，除了上疏彈劾便只能的瞪眼。

地方無法對欽差進行執法，能制止欽差的只有另一名欽差......所以可想而知，一旦王敬鬧得過火，肯定會有大把大把的地方和民衆到方應這裡控告王敬。

對方應而言，這絕對是一件揮之不去的麻煩事，說白了王敬是天子向江南出來的爪牙。自己要拿王敬刷聲，那和斬天子的手沒區別。

“沒有你說的如此誇張了。”方應沉思片刻，“天子派王敬未必是壞事，可以讓我上演一場驅虎吞狼之計。沒有比較就沒有區別，想必遭遇到那王敬，江南縉紳纔會知道我的好！”

這也可以？汪芷愕然無語，半晌過後才道：“還是你們讀書人更彎彎繞繞一些，不過王敬就算失去名聲，那又能如何？”

“哪裡哪裡，只是不得不習慣於各種環境而已！一旦出現迫不得已的況，只怕到時候還要向你求援！”方應答道。

其後又岔開了話題道：“先不用爲我擔憂了，這次離京南下，想回來最早也要等到年底。在這期間你可不要忘了學業，等我再次回京時候，會仔細考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