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吉守制結束回京,算是化二十年上半年政壇的最大的事了。天子派了太監到劉府進行問,然後劉棉花上疏謝恩。
其後天子要下詔任用劉棉花爲太子太保、謹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虛銜尚書),而劉棉花要上疏遜辭,然後天子要再次下詔任用......這都是規定作,程序總得一步一步走,著急也沒用。
期間方應也結束了任滿考察,所有考語都從都察院轉移到了吏部,於是這個號稱天下第一知縣的小青天正式列了吏部銓選程序。
方應這樣一個正六品京縣知縣雖然是治下民衆的父母,但放在朝廷裡級別不算高。四品以下的地方,從理論上不需要經過天子欽定,吏部就可以直接決升遷去留,知縣這種檔次的甚至由文選司就可以擬定了。
但是當方應的黃(履歷表)放在文選司案頭時,諸位部郎頭疼不已,不由得齊齊哀嘆一聲,拖了半個月,該來的還是來了!
對文選司諸君來說,方應這樣的奇葩員簡直沒法子安排,或者說怎麼安排都是錯。
首先,貶謫肯定是不能的,這方應考語爲最上等,如果是偏遠外地,那還可以道聽途說一把。但方應這個知縣不是外地知縣,就在京師當的,當得怎麼樣有目共睹,從百到百姓都看在眼裡,又哪裡能矇混欺瞞過去?
考語是最上等,業績又是人人知道,若還不升反貶,那絕對是昧著良心辦事了。朝廷裡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平白無故貶謫方應簡直就是特大丑聞,鬧得兇了。文選司郎中就要先辭職謝罪。
其次,若平調也說不過去。方應當初也算是翰林出,因爲忠直被貶爲知縣,爲此得到普遍的輿論同。都認爲方應不能就此沉淪,應該早早升遷回來,如此方纔是維護正道。
如果這次只平調不給上升機會,那在輿論中,只怕要被議論吏部文選司同流合污、不肯幫助清流回歸。
第三,如果文選司給方應擬定升遷,那也很不恰當。只怕要惹得自家老大不高興。
吏部尹尚書已經在吏部作了十年堂,在吏部是說一不二的大佬。而尹尚書是大學士劉珝的死忠鄉黨,至於劉珝與方應的關係,朝廷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就在幾個月前,方應藉著天變直接廢了劉珝的次輔職務!雖然又有方清之出面轉圜。讓劉珝保住了大學士職,但劉珝心裡不恨方應是不可能的。
在這種人因素下。若文選司給方應安排好前程。那不是在上司和上司的上司面前自尋死路?
當然,如果僅僅是在昧著良心迎合上司打方應和不昧良心之間選擇,那還能算單純了。無非就是二選一,閉著眼睛咬牙選擇其中一種而已。
但方應實在是太複雜了,如果昧著良心打他能獲得好,那狠狠心不要這張臉也就去幹了。可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即便昧著良心,也未必能討好。
方應的未來岳父是誰?是即將上位的次輔大學士劉吉劉棉花!比萬安劉珝都年輕的劉棉花,弄不好遲早當首輔的劉棉花!這背景又豈是好惹的?
方應的父親是誰?是翰林中聲漸起的方清之,才三十七八歲便已經是從五品的詞臣。而翰林學士也才正五品而已,場中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三十七八歲的從五品詞臣,名聲又相當好,又是東宮侍班,這些環加起來,意味著方清之就算無功無過熬年頭,熬二十年也能熬出個大學士!
方應的名氣和戰鬥力怎麼樣?此人剛中進士時就三下詔獄,上任知縣後搞垮了尚銘、廢了都史戴縉,臨近卸任時又彈劾掉劉珝的次輔。雖然始終風風雨雨,但還是能下來,這自的威懾力已經很強大了。
他們這些文選司員的戰鬥力,難道還能比天子和次輔劉珝更厲害?這回要是讓方應了委屈,還指不定怎麼天翻地覆。
思來考去,想來想去,文選司諸君終於認識到,方應問題是一個無解難題,是一個死局。也可以說,他們文選司雖然號稱天下第一五品部門,但仍沒有資格參與裡面的博弈,解決辦法只能讓上面決定。
在這四月底五月初的暮春時節,詩家的惜春之油然而生。方應這無無職的待選之,賦閒在家無事時,看著院中落花順手寫了幾首悲春傷之詩,並打發王英送到劉府去。
至於是給誰的,當然不言而喻,男有別不便見面,就只能通過這種方式通一下婚前了。
半日後,王英又拿著詩稿回來了,方應詫異的問道:“沒送出去?劉家小娘子不在府中?”
王英苦笑著說:“三小姐正在府中,送進去後,婢傳話說,不喜歡這幾首詩,老爺你重作!”
方應搖搖頭,“可惜了,不過也不能白費心思寫這幾首!你再把詩稿送到何娘子那裡去,何娘子轉給汪公子!”
王英疑道:“聽說那汪公子認字還沒我多,哪裡懂什麼詩詞?秋哥兒你這不是對牛彈琴麼?”
方應揮揮手:“汪公子知道該怎麼辦,有人會欣賞的,你趕去罷!”
王英再次離開後,方應了個懶腰上方應石,也出了家門。這麼長時間了,吏部那邊也沒個消息,該去催一催!
從棋盤街這裡繞過皇城,到了吏部大堂,在熙熙攘攘卻又謹小慎微的人羣裡,方應石開出一條路,方應到前面去,拍著桌子對當值書吏問道:“本在吏部銓敘這麼久了,究竟有沒有消息?貴部文選司必須給個說法!”
那書吏本來要然大怒,不過看清是方應後便耐心答道:“此乃上們的事,在下哪裡知曉?方大人莫要強人所難了。”
方應皺眉問道:“文選司鄒郎中在否?請通傳一下,本要拜訪請教。”那書吏迅速答道:“鄒大人告病回家了。”
方應又問道:“鄒大人不在?那麼員外郎顧大人在否?”書吏還是迅速答道:“真巧,顧大人也告病回家了。”
方應咬牙道:“那麼程主事也告病了?”書吏苦著臉答道:“程主事進宮送黃存檔去了,今天八不回衙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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