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在蘇州府出了一把風頭，卻被這貌似八竿子打不著的西廠廠督注意到了。世間萬的因果牽連，真是奧妙無窮。

敢這位廠督像人似的從頭到尾嘮嘮叨叨半天，還真是爲了得到自己——哦，對了，就是人。卻害得自己險些以爲心機深不可測，要暗算自己外祖父。

話說汪廠督無論是年無知還是人攛掇，亦或是爲了在天子眼裡賣力表現，從去年到今年年初，在朝廷上掀起了好大一片風波，趕走了一羣首輔、尚書、侍郎、都史。

如此的名聲也徹底壞了——強力打朝臣的閹宦不會有好名聲的。

一時間在激烈的對抗緒下，“汪公公”與朝臣和士林徹底隔絕，輿論上極其被。一些投靠他的大臣也不可能時時在邊幫襯，能在奏摺裡替吹捧幾句就已經是極限了。

若換別人，早就死心塌地了，本不在乎輿論，只要專注欺瞞天子，做好權閹大反派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就行了。

但“汪公公”年紀輕心氣高，對得不到認可很不甘心，對職業生涯發展還有所謀劃。

馬上可以打天下，但不能治天下。如今朝局漸漸平穩，所以需要有一些文人士子，最好是名士在邊來點綴自己，順便負責際往來和文書工作，若能打通和朝臣們的關節渠道自然更好。

到南方就是因爲江浙福建地方人才多，不得志的人才更多，而且江浙福建這邊出的高也多。容易搜刮幾個有用的人回京。

當然，“汪公公”也有備案計劃。若文的路線走不通，那麼就去邊境。走武勳這條路子，以此贏得該有的認可和地位。在史書上，確實也是如此做的。

而方應很不幸的在這個節骨眼上，在文化中心蘇州府小火了一把，從而了南下的西廠廠督的儲備幹部名單，而且還是排名很靠前的那種。優點非常突出，潛力非常大，拉攏代價應該很小，堪稱價比之王。

至於汪廠督折節下。算是另一種版本的求賢若。只是充滿了在皇宮這個封閉環境長大的的一廂願和幻想，以及略顯稚跳的際手腕——

你們文人不是很瞧不起閹人麼，我告訴你我不是閹人這個大，你的心裡總該了點隔閡罷？又是許以爵，你能不麼？

若是別的年人，說不定就拜倒了。但方應這種外表年齡十七八心理年齡近三十的老男人，當然不吃這套......

不過連方應自己都沒發現他在士林往業務上的潛力和價值，卻被汪芷慧眼識珠的先發掘出來了。

想一個月前，方朋友從淳安出來的時候。還在慨自己不是名士，否則便能靠著名頭到蹭吃蹭喝。

如今他再次想起來，卻發現不知不覺間，這種生活似乎離他很近了......上碼頭迎接他的鄧同知不是傻子。而別的地方同樣也會有聰明人的。

從城中公館出來，方應回到南門外水驛，此時天已晚。方應讓王英去通知船家。明日要上船走人，不在常州府這裡停留了。

但是王英回來的時候卻垂頭喪氣的。“事不妙，那船家得了令。他連夜返回蘇州府去，不許他繼續停留，我們沒船坐了。”

“誰的令？”方應驚訝道。

“是錦衛緹騎！還對河邊所有船家傳了令，誰也不許載我們北上。”

方應當即明白了，這就是汪芷迫他的手段，他想走也走不了。這趟前往京師的旅途，怎的還真了西天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

王英和方應石齊齊問道：“這可如何是好？那錦衛兇殘的很，不會將我們抓去坐牢罷？”確實，錦衛濫抓濫捕在人們心目中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方應無奈道：“抓我們不至於，我們也不是無權無勢的小民了。那就先耗著好了，總不能在常州永久駐下去。大不了我們轉頭南下，再回蘇州府，往巡行轅裡一躲，能奈我何？”

不過接下來幾天，汪芷並沒有來找方應麻煩，只在府城中理詞訟，主要是由的親信手下錦衛百戶韋瑛出面。

“汪太監”進城的時候傳過告示，宣佈以欽差份理詞訟，辯明冤屈，爲小民做主，頓時府城和周邊各縣持狀而來的絡繹不絕。

不過接下來就有意思了，無論什麼狀子，只要收下了後，不分青紅皁白，也不管案子是真是假，一律派人將被告先拘捕了再說。

短短數日，錦衛緹騎四出，各衙門衙役尾隨其後。飛狗跳的到捉拿嫌犯，一口氣捉了上百人，而且還多是大戶人家裡的。

一時間，將常州府地面鬧得人心惶惶、百業不興，生怕明日災禍就降臨到自家。

此時懂行的人眼神都雪亮雪亮，徹底看明白了其中的把戲。什麼理詞訟，就是藉機敲竹槓。誰家要出了足夠分量的銀子，人自然就放出來了，若一不拔，就是假案也能給辦鐵案。

但有人拿著銀子上公館時，卻被拒絕了。錦衛校很正氣的說：“廠督有令在先，此次認真辦案，絕不爲銀錢偏私。”

可這便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了，兇威赫赫的廠督不貪財是好事，但他抓了這多人、製造出無數冤假錯案，那圖的是什麼？

不過外面的紛紛擾擾與方應暫時無關，他躲在水驛裡，每日吃飯睡覺看書而已。反正驛站是公費的，他又是鄧同知安排進來的，即使住上個把月也不用自己掏錢，著什麼急？

這日正坐在院子中看書，忽然聽到外面有人門，“方公子在否？請開門一見！”

方應石正要去開門，卻被方應攔住。他又高聲問道：“外面何人？”

只聽得外面道：“西廠汪公來訪！還不速速開門！”

方應聞言就合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外面連續了幾聲，方應不理睬，更不會去開院門。

這時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院子兩扇門平平的從外向裡倒下，激起一片塵土中，出了某廠督俊的面容。

汪芷腳踩在地面門板上，若無其事的問候道：“幾日不見，方秀才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