舢板上，石誌堅活了一下有些發酸的手臂。

這時候一隻小手拿了手帕幫他拭額頭。

“石先生，是不是很累？”

蘇薇瞪大眸，看著他。

石誌堅搖搖頭，“不累，你呢？”

蘇薇也搖頭，“我也不累，一想到快要看到阿孃和小弟，我就好開心。”

夜中，兩人搭乘小舢板朝著蘇薇曾經所居住的水上棚屋行駛而去。

須臾，舢板已經行駛到了一片連綿不絕的海上浮屋區域。

那些浮屋都是用一些老舊的木板搭建而，用壯的麻繩捆綁好在海麵上連一排。

遠遠去，隨著海水起伏，那些浮屋也高低晃著，猶如大海上一排排鯊魚的脊背。

“石先生，我們家快要到了。”蘇薇突然蹦跳起來，指著前麵不遠一棟破舊小屋說道，“那就是我家，我阿孃還有弟弟都在那裡。”

大海叔大笑道：“蘇丫頭，要不要我幫忙把你阿孃喊出來？”

“不用的，我要給們一個驚喜。”蘇薇也調皮起來。

小屋一捆綁有鼓鼓的魚尿脬，舢板直接靠上去把尿脬扁，藉助緩衝慢慢停靠住。

大海叔很是麻利地把舢板靠攏後，又甩了繩子上去，自己再跳到小屋上麵，捆綁繩子。

蘇薇在海上生活很久，早已習慣這種起伏不定，直接跳了過去。

石誌堅卻有些把握不住重心，提著禮跳過去的時候，要不是大海叔忙上前攙扶，搞不好就要跌倒。

“阿孃，小弟！”蘇薇敲門喊道。

“誰呀？是薇？！”破屋裡麵傳出一個人聲音。

“媽媽，是姐姐回來了嗎？！”

嘎吱，房門打開，一個皮黝黑神憔悴的人探出來，在後還躲著一個小男孩，瞪大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外麵。

“呀，是姐姐！真的是姐姐！”小男孩直接從人後麵衝出來撲到蘇薇懷裡。

“小弟！”蘇薇蹲下哭了出來。

“這位是石先生，是個好人。”大海叔很是鄭重地介紹石誌堅給人認識，尤其把“好人”兩字說的很重。

然後又說石誌堅是蘇薇的老闆，在陸上開有工廠，薇在他廠子裡打工。

一聽這是兒老闆，人忙不迭請石誌堅進屋。

石誌堅提了東西，大海叔幫忙也提了東西，兩人一前一後進屋子裡。

屋子裡很是窄小，點著煤油燈，裡麵的擺設更是簡陋，連個桌子椅子都冇有。

石誌堅有些詫異，要知道蘇薇現在在公司的薪水不低，每次發了工資也都寄錢回來，按道理們家不應該這麼窮纔對。

石誌堅哪裡知道，蘇薇是把錢寄回家了，不過寄來的是彙票。

人又不識字，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於是就守著一大筆錢不知道使用，日子依舊過得。

人不知道該讓石誌堅坐在哪裡。

最後還是大海叔聰明，直接取了米缸，又找來一木板墊在上麵，讓石誌堅坐上去。

石誌堅有些尷尬，裡麵是人家吃的大米，自己坐上去合適嗎？

可看人架勢，還有大海叔在旁邊熱模樣，自己要是不坐，恐怕更不合適。

石誌堅屁剛坐到米缸上，人端了糖水過來。

這是他們疍民最高級彆的禮節，來了貴客就要沖泡糖水，白砂糖對他們來說可是很奢侈的東西。

石誌堅雙手接過糖水，捧著飲了一口，抬頭卻見人和大海叔都直直地看著他，還衝他笑。

石誌堅不得已，就又抿了兩三口，想要放下的時候，大海叔說：“這可是很金貴的白糖水，”說完還，咽口唾沫，“在我們這裡隻有貴客纔有資格喝。”

石誌堅愣一下，明白對方意思是要讓自己把這糖水喝完，要不然就顯得不禮貌。

可這麼一大海碗超甜的白糖水，石誌堅實在喝不下去。

恰好外麵這時候響起很多人聲。

“薇回來了？”

“阿水伯，你好！”

“薇又漂亮了！”

“海膽嫂，你好！”

石誌堅趁機把大海碗遞給大海叔：“我出去看看！”

大海叔一愣，“噯----！”又看了看蘇薇的阿孃，“要不，我喝？”

人點點頭，大海叔就滋滋地對準大海碗咕嘟嘟一陣痛飲，然後用手一抿，“呃！”打個飽嗝。

……

原本就很窄小的屋子滿了人。

蘇薇的媽媽蘇嬸，弟弟蘇小弟，大海叔，阿水伯，海膽嫂等等，這些人全都瞪大眼看著石誌堅。

石誌堅覺自己像是園裡的觀賞，正在被人圍觀，一向淡定自如的他，竟然有些小尷尬。

為了化解尷尬，石誌堅就說：“既然人齊了，不如分禮吧，這大過年的！”

“不著急，我們問你幾個額問題。”阿水伯年紀最大，他最有資格發話。

“嗯，問什麼？”

“你和薇是什麼關係？”阿水伯磕了磕自己的菸袋鍋。

“我是老闆，是我下屬。”

“就這？”

“嗯，就這。”

阿水伯掃了一眼周圍眾人，說了一句：“還看什麼看？冇戲了！”

“哎，還以為薇找到了好人家！”

“是啊，看起來還是命不好！”

“人家在陸上開工廠，又怎麼會真的看上薇？”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蘇薇在旁邊聽得清楚。

原本抱著雙坐在地上，一臉的，現在的臉頰慢慢變得蒼白。

蘇嬸看一眼兒，輕聲說：“想開點，認命吧，我們是疍家人，配不上人家的。”

蘇薇點點頭，想說什麼卻冇說出來，淚珠卻先湧了出來。

坐在米缸上的石誌堅一臉懵，什麼意思？剛纔算什麼？

他以為對方隻是隨便問問，自己就也隨便客氣了兩句，可看樣子剛纔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

“吶，石先生是嗎，我們疍家人的規矩很簡單，你送薇回來，我們就不能讓你空手回去。”

阿水伯說著，就讓大海叔和海膽嫂去準備。

很快一艘小船過來。

阿水伯指著小船對石誌堅說道：“我們疍家人冇什麼值錢的東西，既然你送了我們那多禮，這船裡麵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海鮮，你就拿回去吧！”

石誌堅一愣，走過去看了看，隻見滿船艙的海蔘，鮑魚，魚翅，魚肚，還有一些名貴的石斑魚等等。

這不值錢？

石誌堅可是做餐飲的，開的又是海鮮火鍋。

按照現在市場海鮮價格，單單這一船艙的寶貝最也值三萬塊！

石誌堅一臉驚詫，扭過頭看著阿水伯等人，懷疑這些疍民是不是腦子有病。

阿水伯似乎看出石誌堅在想什麼，緩緩道：“這些東西對於我們疍民來說不值錢，在我們手裡也賣不上價。石先生，你要是有本事就全部拿去賣了，祝你發大財！”

原來這些疍民時代份卑微，被稱之為不可接之人，認為他們上沾有黴運。

因此他們打撈上來的海蔘鮑魚等名貴海鮮，都會被賤賣掉。

那些收貨的又都是社團出，靠著社團力量聯合起來死死價，往往一隻三五百塊的極品鮑魚，在他們手裡頂多賣三五塊錢。

這些疍民為此也抗議過，也掙紮過，找過那些負責收貨的社團談判，可結果是冇人再敢收他們的東西，不管是海蔘還是鮑魚，統統爛在手裡。

經過這次抗爭之後，阿水伯他們也想明白了，他們是賤民，哪裡有資格和人家談判，人家肯收你東西就是施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打魚，老老實實賣魚，價錢再低，也要接。

聽完阿水伯等人的敘述之後，石誌堅突然有了一個很瘋狂的想法。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想要掌控火鍋店的原材料供應，尤其是海鮮方麵的。

因為石誌堅知道，火鍋店最大的利潤其實就是原材料供應，而最大的肋也是原材料供應。

隻要一天這方麵不掌控在自己手中，自己的火鍋店就會被人節製。

那麼現在，機會來了。

石誌堅朝阿水伯微微一笑：“有無興趣談筆生意？”

阿水伯等人你看我，我看你。

石誌堅腦子跳躍太快，他們跟不上。

“談生意？談什麼生意？”

“是啊，我們都是海上打魚的，有什麼好談的？”

“當然有了！你們有貨，我有需求，這就形了一個很完的供需鏈，所以----”

石誌堅又衝他們笑笑，“要發財，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