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真的要跟我去參加我們塑花廠的聯誼會？”

石玉麻利地打扮著，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把自己最好的旗袍穿上，頭髮也挽了起來，用一銀簪在腦後。

那瓶珍貴的法蘭西香水已經用完，隻能委屈地往上撒了一些花水，香水太貴，雖然現在是包租婆，一個月收房租就上千塊，卻還是捨不得買。

貧窮養的習慣一時半會兒改變不了，相反還會變本加厲地摳門，石玉就是這種人。

自從上次無意之舉捐贈了三萬塊出去，滿腦子想的就全都是錢，怎麼搵錢，怎麼存錢，怎麼摳錢。

“我不去的話寶兒也冇法去，所以隻好我開車載你們過去咯！”石誌堅也冇怎麼打扮，既然是聯誼會無非吃吃喝喝，自己何必打扮那個鮮，所以就穿了一套很普通的牛仔休閒服。

石玉見了，就扭臉衝他說道：“怎麼不穿好看一點，你的白西服，黑西服，穿一套也是好的。”

“萬一臟了呢，你洗？”

石誌堅開玩笑道，穿西服要在很鄭重的場合，他纔不會為了一個塑花廠的聯誼會委屈自己，還是穿休閒服舒服。

“說的也對，你的服很貴的，弄臟了怎麼辦？”石玉的腦思路異於常人，馬上又想到了這方麵。

兩人收拾齊畢，準備出發。

寶兒今晚也穿了一很好看的服，是石玉特意為寶兒織的高領，杏黃，襯托寶兒的小臉蛋紅撲撲。

寶兒蹲下去，手裡拿著碎的饅頭正在和小黑狗告彆，“小黑，你不要哭，我們很快就回來了。這次出去玩不能帶你去，你要乖乖聽話哦。來，我請你吃饅頭。”

小黑就汪汪了兩聲，埋頭開吃寶兒碎的饅頭。

石玉嚷嚷：“彆餵它那麼多吃的，狗吃飽了肚子就睡覺不乾活。”

寶兒纔不管這些，一腦把饅頭全都餵給了小黑，這才用小手小黑的頭道：“你一定要聽話，好好在見看門，看見壞人要大聲，知道嗎？”

小黑抬起頭，瞪著烏溜溜的黑眼珠，朝寶兒汪汪又是兩聲。

寶兒扭頭對媽媽道：“它說知道了。”

……

東城戲院位於香港灣仔克道與芬域街界，1964年2月9日開幕，由何東家族屬下的東有限公司經營。

東城戲院開業四年除了偶爾邀請大戲班表演粵劇之外，一直有不靈異傳説。

很早的時候香港的紅磡區冇有室殯儀館，商家多在球場公園、空地設置靈堂，稱做天殯儀館，即是室外殯儀館。而香港政府曾於紅磡現香港理工大學擴建工程範圍建有“永彆亭”。其後，灣仔萬國殯儀館遷至紅磡，在紅磡蓋了一間世界殯儀館。原有的萬國殯儀館建築賣給開發商後，再售給何東家族，改建後來的“東城戲院”。

據瞭解，這家戲院由殯儀館改建而，但“改建”的地方並不多，戲院仍保留了不殯儀館的格局和建築，比如傳聞中一個廁所就是當時一個存放的房間等等。

但也有人指出，一直經營不善的東城戲院附近有六、七家同類戲院之多，所以同行競爭異常激烈，有人亦因此認為是戲院同業故意製造猛鬼傳聞以打擊對手。

總之，這家戲院的生意好不好，很難搵到錢，因此今晚塑花廠在這裡掏錢舉辦聯誼會，讓戲院老闆大賺一筆，也讓塑花廠老闆李先生省去了一大筆錢，猛鬼戲院咩，價格低廉。

石誌堅原本想要開車載石玉和寶兒一起來東城戲院參加聯誼會，一向喜歡顯擺，喜歡炫耀的石玉這次卻死活不願意坐小汽車，問清楚了才知道，石玉在工廠人緣不錯的，因為喜歡仗義執言，結了很多同病相憐的工友。

這些工友不是窮人，就是貧苦出，石玉怕自己坐車過來嚇著們，拉開與們之間的距離。

這點倒是讓石誌堅頗意外，就問石玉那以前在石硤尾你怎麼不就怕拉深與街坊四鄰的距離？

石玉的回答是：“那幫撲街，再拉深也要住一起，他們能跑哪裡去？這些工友就不一樣了，我過完年就辭工，想要同們最後好好聚一次！”

老姐石玉的道理石誌堅不懂，隻能按照命令列事。

於是三人就搭乘黃包車一路輾轉纔來到了東城戲院。

戲院大門口熱鬨異常。不但擺放著大花籃，還掛著橫幅。

橫幅上麵寫著：塑花廠年終聯誼會，

左右一人多高的大花籃寫著對聯----

日日財源順意來；年年福祿隨春到。

橫批：長江實業。

一些訊息靈通的小販此時也早守候在戲院附近。

“賣雪梨，好吃的雪梨！又甜又爽口！”

“賣冰糖葫蘆，好吃好看的冰糖葫蘆！”

還有一些擺攤賣烤地瓜的，挑著擔子賣細蓉的。

很多小販都紮堆在戲院門口，大聲吆喝，招攬著生意。

“冇想到今晚這麼熱鬨。”石玉帶著弟弟和兒來到門口，一臉驚喜。

“哇，怪不得，今晚有白雪仙和任劍輝的演出，還有新馬師曾的！”石玉大聲道。

這三位都是粵曲界的名角，往往出演節目的時候一票難求。

“李老闆可真是有錢，連這樣的大牌都請得到！”石玉再次歎塑花廠李老闆的偉大。

石誌堅卻不以為然，如今電影興起粵曲式微，很多所謂的戲曲名角與那些電影明星比起來其實早已“有價無市”，原先一場戲拿三千的，估計現在三百塊都肯乾，如果再端著架子不上臺，怕是要死。

就在石玉在戲院門口大喊大的時候，戲院二樓，有人過窗戶磕著瓜子看著。

“那個瘸子是邊個？”

“咱們塑花廠的石玉？怎麼你不認識了？”

嗑瓜子的胖人輕蔑一笑：“怪不得我覺得眼，原來是跛腳，穿了旗袍我倒是認不出了。”

與搭話的瘦人也瞅了石玉一眼：“的旗袍看起來蠻貴的，一向摳門的跛腳倒也捨得。”

“冇錢還學人家穿這麼好，這個石玉可真夠包！”胖人一臉不屑。

瘦人名許招娣，是塑花廠子車間的一名普通工。

胖人名周大紅，是們車間的小領導。

周大紅的丈夫吳德奎是塑花廠的一名小銷售商。因為有這層關係，周大紅在塑花廠一向作威作福，不怎麼瞧得起人。

“跛腳旁邊那個靚仔又是邊個？”

“好像是跛腳的細佬，什麼堅。聽說以前好威風的，是差佬來著，後來不做了。”許招娣看著下麵的石誌堅說道。

周大紅瞥了石誌堅一眼，“可惜這麼靚仔，卻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許招娣忙道：“不過聽說現在他開了小工廠，好像還賺錢。”

周大紅冷笑，“賺錢？能比我老公賺得多？看他樣子還不到二十歲，還學人家開工廠，賠死他！”

許招娣不敢說話了，也是道聽途說，再看下麵的石誌堅也實在是太年輕了，怎麼看都像是還在讀書的學生仔，記得不錯剛纔像是坐黃包車來的，穿的也稀鬆平常，哪裡有半點大老闆模樣。

“紅姐你說的是，看他模樣也是撲街仔，怎麼能和奎哥比？”

周大紅這才滿意地哼了一鼻子，在心目中自己老公吳德奎雖然是個小商人，卻也不是跛腳這個窮鬼弟弟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