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萼“哦”的一聲，說道:“那介子可比五伯父風流得多——”

符老，笑笑，沒多問，他兒子符大功奈不住好奇，問:“三爺，介子爺怎麼風流了?”

張萼笑道:“年春衫薄，滿樓紅袖招啊說話間，到了賢街，八月十四的月亮升起來在國子監之上，街市燈火與月相映，張萼上前對張瑞道:“五伯父，酒席已備下，就在那邊狀元酒樓，還有一些生員朋友在，都等著為五伯父接風洗塵呢。”

張瑞便在子侄的簇擁下來到狀元酒樓，二樓開了三桌，四人一桌，仆人們另開了一八仙桌，馮夢龍、楊石香、夏允彝、倪元璐都來向張瑞見禮，來福更是敏捷，第一時間跪在張瑞面前磕頭，口稱:“小人來福拜見老爺。”

張瑞見兒子結的都是生員，心下甚，與諸生寒暄後，笑對邊的來旺道:“來旺，你無親無故，就認這來福作哥哥好了。”張瑞已經向兒子張原問過來福的來歷。

來旺就上前拜見來福，稱呼來福為哥哥，把來福搞得莫名其妙，還是武陵笑嘻嘻向來福解釋，來福自然也歡喜，二人就以兄弟相稱。

酒樓夥計按吩咐再為張瑞單獨設一席，張瑞節儉慣了的，張原、張岱、張萼與他同席，狀元紅酒、芙蓉鯽魚、金陵扇貝、金陵鹽水鴨、花青魚、丁香排骨等南京名菜剛端上來，夥計先給張瑞斟了一杯酒，張瑞正待舉懷，忽見一個披發小飛一般跑上樓來，徑直奔到張原面前，滿頭大汗，氣忿忿地瞪著張原，大聲質問:“介子相公為何辜負我家郎！”

這子聲音尖銳，很穿力，一時間馮夢龍等人都是面面相覷，張萼卻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捂著笑，要看介子挨五伯父的訓，張萼先前讓能柱給李雪送了十兩銀子去，請李雪準備酒食，他們三兄弟要借湘真館宴請朋友，曲中舊院本就是際場所，文人雅集、宴請朋友往往都借舊院館辦——

張原趕忙起道:“薛，與我到外邊說話。”

薛孩子心，方才跑東跑西到找張原，這時見到張原他們已經在這狀元樓喝上了，卻讓雪姐和微姑在那邊空等，薛當然生氣，所以一來就大聲嚷嚷——

張瑞不明白兒子惹了什麼麻煩，問:“張原，何事，什麼郎?”

張岱趕忙拉著薛到外邊說話，這邊張原見父親問話，不免有些尷尬，說道:“是華亭陳眉公的弟子，兒子曾幫過的忙，今日要請兒子和諸友一起赴宴——”

張瑞在外謀事多年，知世世故，聽兒子這麼說，就知那郎並非良家，兒子這是要與一幫朋友去喝花灑，不免有些暗惱，兒子才十七歲，尚未親就與家往來，這象什麼樣子，兒子學業是大有長進，但年戒之在，等下必得好好訓斥，這時當然要給兒子留面，暫不追究——

張岱把薛拖到外間，瞪眼道:“你可給介子惹麻煩了，你看到坐在介子面前那個老者沒有，那是介子的父親，從開封回來，剛到金陵，這下子介子要挨父親責罵了。”

薛怨氣全消，張大了，結道:“我，我不知道——”

張岱笑道:“罷了，也不甚要，你回去告訴雪姑娘和王微這個原因就是了。”-雅--吧-威-武-

薛趕回幽蘭館，李雪也在王微這邊，聽了薛的回話，李雪掩笑道:“這可不好了，介子相公的爹爹到了，介子相公要挨罵了。”

王微白了薛一眼，嗔道:“你怎麼這麼莽撞！”

薛好生慚愧。

李雪輕歎一聲道:“可惜，明日便是中秋，李侍郎的公子邀我遊河賞月，本來我是婉拒了的，這樣，還是要去了，修微，不和我一起去嗎?”

王微搖頭，送走了李雪，回來見庭中月如水，抬頭看天上那將圓的明月，徘徊低誦張九齡的詩句:“清迥江城月，流萬裡同。所思如夢裡，相在庭中。皎潔青苔，蕭條黃葉風。含不得語，頻使桂華空。”

一片羽狀的苦樹葉飄飄落下，王微眼疾手快，如拈棋子一般拈在指間，回到書室，找到《曲江集》，翻到“秋夕月”這一頁，將樹葉夾在書中，合上，於燈下癡癡出神——

……*雅**吧*水*扯*小老虎*

狀元樓宴罷，張原陪父親回聽禪居，楊石香等人就在狀元樓附近的客棧住下，他們還有事要與張原商議，要在金陵待上幾天，陸大有當然是要住到聽禪居去的。

武陵先跑著回聽禪居報信，穆真真張地問:“小武，家老爺他——”

武陵知道穆真真的意思，說道:“老爺和爺一樣和氣良善，見到爺也極欣，不過——”便將薛冒冒失失的事說了。

穆真真擔心道:“老爺會不會責怪爺?”

武陵道:“這可難說。”

穆真真問:“那爺是不是有點害怕?”穆真真想起自己小時候做錯了事是很怕父親回來責罵的——

武陵道:“爺笑嘻嘻的，很快活的樣子。”

張原是笑嘻嘻的，還有什麼比父親平安到來更讓他高興的，至於父親可能會因王微之事責罵他，他並不在意，這不是因為他臉皮厚無所謂，而是他是的心智，他很清楚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他能為自己負責，還有，能被父親責備，很多時候是一種幸福——

回到澹園，穆真真向張瑞磕頭，張瑞已聽兒子張原說過穆敬巖、穆真真父的況，雖然對兒子送穆敬巖去從軍有些不解，但也沒說什麼，這時見到這材高挑的墮民，頗驚訝這的白藍眸，溫言嘉勉了幾句，便隨兒子上樓看妻子呂氏寫給兒子的信，又看了商澹然寄來的兩幅畫，張瑞笑得合不攏，直到上床歇息也沒找到教訓兒子的時機，這個兒子給了他太多驚喜了——

次日，八月十五，張原本來是要告假在外陪父親的，但張瑞一定要兒子照常去國子監聽講，張原監才得知今日不授課，卻是發放中秋節錢，除了納粟監生，每個監生都有帛八匹，這是賜給監生父母的，還有寶鈔一百錠，寶鈔一百錠按票面價值是相當於錢一百貫，似乎是一筆巨款，但永樂以後這大明寶鈔就不值錢了，正德年間，一百錠寶鈔當不得一貫用，嘉靖以後，寶鈔更是形同廢紙，朝廷也不再印發新鈔，市面上也不見流通，也只有國子監還有余存的寶鈔，發給監生充好看，好在帛八匹是實實在在的——

領了鈔帛，今日就放假了，很多監生一出三重門就把那一疊寶鈔扔了，捧在手裡嫌重、當手紙嫌，張原卻是把那疊寶鈔帶回了聽禪居，張原看這些東西都帶著看文的眼，而且，再度發行紙鈔也是他以後要考慮的事——

張瑞正在樓下小廳向武陵問話，陸大有侍立一邊，張瑞自然是問張原這兩年的所作所為，武陵頗乖巧，專挑好聽的說，陸大有有時在旁邊幾句話，都是誇讚張原的，聽得張瑞是心花怒放，這時見兒子領了帛鈔回來，更是快活，八匹帛雖然值不了多錢，但這是朝廷所賜，為監生父母亦有榮——

巳時，焦氏仆人奉焦竑之命來請張瑞、張原父子赴宴，張瑞很覺榮幸，他在周王府雖說是掾史長，手下也管著好幾個掾史，但大多數時候還是低下氣的時候多，往的也都是一些低品小吏，這次辭職歸鄉，一輕松，到了金陵就得到焦狀元的禮遇，人都是有虛榮心的，張瑞表面裝得寵辱不驚淡定的樣子，其實心裡快活得，命來福準備了一份贄禮帶去澹園——#雅##吧#水#扯#小老虎#

在澹園用罷午宴，張原陪著父親回到聽禪居，卻見兩個大禮箱擺在廳中，穆真真說是四個差抬來送給老爺的， 沒留下名帖，張瑞奇道:“誰會送禮給我！”

打開看時，竟是金福壽八仙牡丹二十八枝，還有六匹西洋布、六匹倭緞，以及雲素綢等一些南京土儀——

那金福壽八仙牡丹若是純金的至值銀五百兩，即便是鍍金的單憑這工藝也值幾十兩銀子，還有這西洋布，薄如蟬翼，潔比雪豔，都是外番貢品，集市上一般是買不到的，張瑞問兒子:“這是誰送來的?”

張原料想是太監邢隆送來的，不可能有別人，但既然邢隆不留名帖，他也就答道:“兒亦不知，沒見名帖。”

一旁的來旺奉承道:“想必是南都的吏慕掾史長大名，所以送禮來表示敬意。”

張瑞笑了起來，他若不是知本分識大也不能在周王府混跡這麼多年，豈會膨脹自大到認為南都員會來結他一個辭職的王府小吏，對張原道:“這禮來歷不明，我不能收，你好生查訪到底是誰送的，是不是送錯了，原封不還給人家。”

張原應道:“是”。

這時，張萼進來道:“五伯父，今日是中秋節，五伯父要如何慶祝?”

張瑞笑道:“隻恨無雙翼，不然即飛回山去。”又對張萼道:“你們兄弟自去陪朋友歡慶賞月吧，不要因我老頭子掃了你們的興，我讓張原陪我去鳴寺隨喜，佛寺賞月，也有趣。”

張萼向張原做個怪臉，心道:“介子，不是為兄不仗義，莫能助啊，你隻好聽和尚們念經嘍，為兄遊秦淮、賞月、喝花灑去也。”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風雲小說閱讀網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