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驟然間更加熱鬧起來,尤其是在新城這邊,番商到都是,行人接踵,揮汗如雨。
可是在這熱鬧的背後,也有人覺到了一端倪,總是覺哪裡有些不對勁。
比如藩王使節住的公館,這時候已經加強了警戒,一隊隊水兵上岸,提刀持矛來回逡巡,每一條街道也都設立了崗哨,頗有幾分風聲鶴唳之。
海政衙門這邊,沈傲已經來了幾天,居然一直閉門不出,日將自己關在書房裡。下頭的員送來的請柬也都一律回絕,這樣的態度,哪裡像是要籌辦盛會?更別提什麼新婚旅行了。
錦衛已經把人散了出去,日夜打探消息,很快,一個個報送到了沈傲的書桌上。
沈傲對每一個消息都不放過,越看,越覺得事態有些嚴重。
天一教的背後絕不簡單,眼下這大宋對天一教的態度一向是斬盡殺絕,已經將天一教定爲了邪教,但凡有可疑的教徒,都是寧可殺錯一千,不可放過一人。因此就算還藏著天一教的餘孽,也絕不敢明目張膽地打著天一教的招牌行事,有的潛伏匿不出,有的則是改稱是混一門或者天師道之類的道門繼續活。
而現在,在泉州這樣的大城市,居然有人拿天一教的名義放出風聲,還是要刺殺藩王,沈傲心裡一直在想,這些人這麼做,一定只是個幌子,只是在這幌子的背後是什麼呢?又是誰想在泉州生事?
皇上馬上就要親臨泉州,再加上這裡雲集瞭如此多的重要人,一旦泉州被人攪,對沈傲來說不啻是最沉重的打擊。所以,沈傲一定要在家巡幸泉州之前,把這所謂的天一教解決掉。
“從哪裡著手?”
沈傲一時沒有主張,又沒有閒逛的心,只好將自己關在書房,心不在焉地看書。
快到晌午的時候,書房被人推開,一個綠的影子飛快地跑到書桌前,似笑非笑地注目著沈傲,角邊帶著一幽怨,這時烈當空,過窗格照在臉上,使的宛若白雪。鵝蛋臉兒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有點兒俏皮,更多的,還是從柳眉下一雙眼中閃出來的怒氣。
趙紫蘅氣呼呼地道:“說是來泉州,可是爲什麼整天關在書房裡,我氣死了。”
沈傲含笑起,道:“不是人陪你去玩嗎?”
趙紫蘅道:“和他們玩真沒意思,只帶我去茶館,說是那裡安全,誰知去了茶館只能喝茶聽書,聽的故事不是什麼三佛齊就是大越,那大越的李什麼什麼的和泉州有什麼干係?什麼文治武功,還不是乖乖要來泉州聽你的話?”
沈傲道:“什麼文治武功?”
趙紫蘅道:“就是那個那個……”
沈傲一頭霧水地問道:“那個那個是什麼?”
“那個當然是那個……”趙紫蘅的氣焰很快地消了下去,想必是那茶館的故事聽得心不在焉。
沈傲突然道:“對了,越國國王李公蘊,這個人本王有些印象,是不是曾侵佔過大理的那個?”
趙紫蘅滿頭霧水,道:“說這個有什麼意思。”
沈傲欣喜地道:“這就解釋得通了。”他狠狠地敲擊著書案,指節落在案上的報上,隨手拿起一張,念道:“興越商行,東家不詳,有船塢三座,年產大小船隻四十三艘,與越人常年貿易,更有船隊一支,所僱的水手、護衛都是越人。”
沈傲抖擻神,手了一下趙紫蘅的臉蛋,道:“這一趟你倒是爲本王解開了一個迷題,你且等一等,明日我便陪你四逛逛,今天嘛……”他頓了頓,大聲道:“來人,召集校尉,下令水師堵住新城各街口,任何人不得隨意出,點齊了人跟本王來。”
沈傲將書房牆壁上懸掛著的尚方寶劍取下來,掛在腰上,戴了進賢冠,一面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平西王一聲令下,誰敢怠慢?頃刻之間,三千校尉傾巢而出,兵分四路,其中一隊由沈傲親自帶著,飛快地向永樂坊過去。
興越商行便在永樂坊最中心的位置,當一隊隊校尉策馬過來,在永樂坊立即引起了一陣轟,這裡最多是客商之間來往,府偶爾也會派些差役來維持治安,大多數時候對這裡是放任不管的。這時候突然出現了這麼多殺氣騰騰的校尉,一時之間,白丁和客商們立即出現在道旁議論紛紛。那興越商行的幾個越人白丁見突然來了兵,飛快地往門臉裡頭去報信,可是已經遲了,他們前腳剛進去,後腳校尉便在這裡駐了馬,校尉也不輕易衝進去,而是一個個按著刀落馬,將這興越商行團團圍住。
沈傲下了馬,按著尚方寶劍,龍行虎步地帶著一隊校尉進去,臉沉得可怕,看著這空曠無人的前堂,喝道:“愣著做什麼!將這裡所有的人全部拿下,一個不許放過,還有,把這裡給本王砸了!”
校尉們對這種事最是輕車路,二話不說,兵分兩路,一隊將這前堂砸的稀爛,另外一隊直接穿過前堂去拿人。
沈傲搬了個椅子,坐在這滿地狼藉的前堂,過了一會兒,楊過就急匆匆地帶著水兵來了。
楊過也是剛纔才接到的消息,說是平西王帶著校尉出了海政衙門,又嚴令水兵堵住各條街口,心知出了大事,立即打馬過來。
“殿下……”楊過氣吁吁地到了沈傲的座前,邊還有個沒頭沒腦的校尉把一個燈架狠狠砸下來,那燈架上的琉璃落地碎裂,飛濺得到都是,楊過瞪了那校尉一眼,道:“一邊兒去。”
沈傲沉著臉,道:“你來得正好,這興越商行下頭的船隊,進出海港可有記錄嗎?”
楊過道:“有的,任何船隻進出,都要在海政衙門報備。”
沈傲道:“人取來。”
楊過吩咐了一個隨來的水兵,又站回沈傲的側,這時沈傲道:“你是不是想問,本王爲什麼要砸了這裡?”
楊過點頭。
沈傲慢悠悠地道:“其實很簡單,本王一直在想天一教的事,天一教爲什麼在這風口浪尖放出這消息,想來想去,除了是要吸引城中衛的注意,甚至調水師進城之外,實在想不到他們還有什麼理由。既然如此,在這天一教背後,一定有人指使他們。本王的探子也收到了消息,說是天一教財力雄厚,居然暗中招募人手,按理說,天一教的巢在京畿北路,這泉州哪裡會有什麼天一教?這些人既然如此有錢,那麼他們背後的人,或許就是某一個商行纔是。”
楊過聽得雲裡霧裡,覺得沈傲所說的猜測的多,而有實據的,難道就因爲這個,就把人家的門臉砸了?
沈傲道:“其實本王一開始也覺得費解得很,是什麼人要讓泉州起來,天一教鬧出這麼大的靜來做掩護,那麼這背後之人要做的事一定驚天地,否則本沒有必要拿天一教來做幌子。這泉州這麼多商行,有這能力做這種事的並不多,滿打滿算,也絕不會超過十家。”
楊過道:“可爲什麼是興越商行?”
沈傲呵呵一笑,拍了拍椅柄道:“簡單,因爲興越商行的組織最是嚴,所有的人選用的是越人,至能保證沒有人敢嚼舌子。若換作是其他的商行,人多雜,難免會走消息。這是第一。第二就是大越國王李公蘊,本王早在鴻臚寺的時候就聽說過此人,他也算是一代雄主,開國之君,四征伐,非但侵佔了大理和真臘不的國土,就是我大宋,據說也曾覬覦已久。本王要求南洋各國割讓土地,建立總督轄區,並以南洋水師保證各國王室做條件。南洋各國的王室大多都是心甘願,可是李公蘊這個人……”沈傲語氣變得有些冷了,繼續道:“此人既然野心,難道會甘心將自己的國土拱手相讓,甘心對本王俯首帖耳?這樣的人,心中只想著建立自己的宏圖霸業,若不是因爲我南洋水師勢大,他李公蘊絕不會屈服。之所以一時忍讓,不過是在尋找合適的契機而已。”
沈傲用著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所以,興越商行的背後就是李公蘊,你看他們的生意,大多是與越國貿易,船塢裡生產的船隻,也都是讓商行的船隊訂購,他的船隊規模不小,水手、護衛都是越人,現在總明白了吧?李公蘊這是藉機煉造他們越國的水師。”
楊過不道:“可是李公蘊在泉州搗又爲了什麼?”
沈傲道:“這個簡單,大宋的海政的核心就是泉州,泉州若是興盛,那麼海政必然得以維持,可是一旦泉州混了呢?以大宋的舊例,到時候朝廷裡必然是人牆倒衆人推了,大宋一旦放棄了海政的策略,整個南洋的海洋上便會出現權利真空,到時大越國取而代之,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楊過越聽越覺得匪夷所思。沈傲聳聳肩,道:“其實這些也是本王的猜測,現在就是來取證的,待會兒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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