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跟在許青珂后下樓走到水橋的時候,看到走在前面的人頓了下足,將兒紅遞給他。
阿青接過,走遠了些。
許青珂站在原地,謝臨云走近。
“看起來你不像是一個喜歡喝兒紅的人。”
他看了一眼不遠等著的阿青。
“我的確不太喜歡喝。”
“那為何還要?謝禮?看不出江金云的命這般廉價。”
或者那個阿青是江金云的謝禮。
“就是因為不喜歡喝酒,才得學著喝,總有一天會喝習慣的,即使不喜歡,也不會覺得那麼不舒服。”
很奇怪的說法,卻出奇打人心。
謝臨云看著許青珂淡然又有幾分寧靜安好的臉,忍不住皺皺眉,撇開目,道:“查案我的確不如你。”
許青珂頷首,“恩。”
那似乎鼻尖輕微發出的聲音,讓謝臨云又忍不住將目轉移,落在那張讓人心神不定的臉上。
漫不經心,目游離在江河水流波瀲滟之上,察覺了他的注視,似知道自己失禮,于是偏頭朝他輕勾了角。
于是,他的腦子里忽然浮起了自己的那些恩科同窗偶爾不正經的風月之談。
——桃華之,夭夭其妖,雌雄之艷,勾之莫饒。
莫饒,無法逃。
仿若魔障。
“三日后,府試開榜,我等著你。”
他轉離開,竟十分急促,仿佛對等了許久才等到的人十分嫌惡似的。
提著兒紅的阿青面無表得看著這位江東世顯赫的貴公子從眼前快步走過。
帶著風。
他垂眼,眼底淡淡漠然。
————————
阿青跟著許青珂進了院子,兒紅放在桌子上。
他進門后才淡去了臉上的冷峻,看向正在洗手的許青珂背影。
“日后我如何喚您,還是主子嗎?”
“別人家的怎麼,你便怎麼,只要不我小姐便好。”
許青珂轉,朝阿青說,“你我都是一個無法對外坦言世的人,不同的只是你的仇已經報了,而我的連開始都算不上。”
阿青聞言,微微躬了,低下了在江湖上讓無數人聞風喪膽揚言桀驁不馴的驕傲。
“我原來想自己手,如今這樣雖是無懈可擊,但借那些人的刀殺人,卻終究有可能將公子你暴于那些人目之下。”
起初他想自己手的,可他的主子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知走了什麼路子傳了一個小風聲讓那位想要鏟除徐世德自以為聰明陡生妙計。
于是……不費一兵一卒。
狗咬狗了。
他看著前面形修長而單薄的人,曲線可見纖細。
卻那般手掌乾坤。
許青珂打開了兒紅,酒香四溢,杯子中酒倒了半杯,指尖輕微轉酒杯。
“我本要的就是暴,不暴,如何登高位。再且那些人備了兩手方案,若是被查到也要讓影子犧牲將案子引向張家謀逆案,以此完全洗他們的嫌疑,如此的確刀斷水,但君王手底下最猙獰的廷獄還在,就看廷獄是偏向好不容易培養起徐世德的左史薛紹,還是斷了薛紹一只臂膀的右史梁平,左右史總要選一個的。”
說起廷獄,許青珂不想起那個人。
姜信。
“若是廷獄都是庸才,咱們蜀國的君上恐怕會將張家祖墳都挖個徹底以泄憤了。”
許青珂轉頭看向阿青。
“不過還好不是,廷獄會抓住這次機會的,把去年指使別人彈劾過廷尉嚴松的梁平給咬出來。”
阿青垂眼,心中的疑被眼前人娓娓道來解開。
這人肯解釋,說明是將他視為自己人的。
一個漂泊江湖也是亡命天涯的見不得人之人。
“我從未在乎過祖墳如何,人都死絕了,死后的任何墓陵都無意義,名聲也是如此。”
畢竟活著的他連自己的姓氏跟名字都舍了。
張青已經死了。
死去的人又怎麼會在意那荒草叢生如今也不知生在哪里的祖墳呢。
“不過公子這第一步要謀的是即將空出來的史之位嗎?”
許青珂抿了酒,微薄而的染上了些微的酒。
“不,是讓這個史之位空出來,讓那些人爭。”
讓他們不死不休!
————————
致定府的徐世德被殺,還是被判謀逆的張家子嗣所害,當失子的李恒懷著怨恨跟悲痛上告邯煬,朝野自然有不小的震。
主要是江湖小小一殺手竟策劃如此歹毒計劃謀殺一個中郎將,簡直是辱于朝廷上下,更是辱于君王。
關乎自己的臉面,君王果然大怒,下令廷獄接管此案,一定要查個徹徹底底,將所有牽連的人全部正法了。
廷獄查了,才不到一天,廷獄就差了。
而且查出的結果讓朝野又震了一震。
那什麼張家余孽殺手影子本就不是張家人,而是右史梁平指使人雇傭而來謀殺鏟除對手的……
一時間梁平一黨的人大怒,紛紛指責廷獄收左史薛紹賄賂陷害需梁平,薛紹那邊的人又反咬回去。
一時間兩黨爭斗不休,后面匿的高端統治階級也在風云中暗流洶涌。
廷獄在風暴中心巍然不,但提的那一疊資料卻落在了君王案上,君王只看了幾眼沉思好一會兒,在蜀宮大總管膽戰心驚的等待中,他開口:“負責自然的是嚴松的那個高徒姜信?”
“是的,君上。”
“我記得不久前他提上來的信就是寡人的另一個左史薛紹跟燁國邊防聯系……”
“信的確是姜信給嚴松大人給君上,但也是姜信前往致定府那邊親自追捕拿到的。”
“所以說寡人的兩個史,一個通敵賣國,一個……呵。”
君王冷笑,面容鷙。
太監總管低頭不敢言語。
片刻后,君王拍板。
查右史梁平!
薛紹還不能。
太監總管領了圣旨下午傳令,出了那扇門,才覺得后背冷汗直出,卻遙到金玉鼎盛的偌大邯煬在黃昏余之下有幾分暗沉。
他心里一驚,忽然想起自己已然明白的事。
——為何薛紹通敵賣國卻不辦。
只因牽一發而全。
君王不敢。
這就是如今的大蜀。
但他總覺得這大蜀的風云似乎在這一日黃昏后、夜幕來臨前卷了讓人難以呼吸的暗涌。
————————
邯煬的風云翻涌了,朗朗白日也不住那些權貴們玩弄權勢的傾軋謀伐,可致定府的天還是藍的,云還能飄。
徐世德死去三天后,府試的結果終于出來了,榜!各家各戶都前往觀看,就是家里沒有考生的人也長了脖子,何況考生們。
不過大多數考生都比較矜持,要麼在家里等著,要麼在客棧等著,只差了下人書去看而已。
許青珂連阿青都沒讓去,后者也沒提起過這事兒,因為他雖是江湖人,卻也知道科舉各階考試但凡名列前十者必有喜敲鑼打鼓前來報喜訊,且張揚過街,要讓整個府的人都知道似的。
是的,他知道自己的公子一定是案首。
轉頭看向院子,那個人正倚靠著老爺椅側翻著一本傳記,鬢下垂落一縷墨黑的發,隨風飄而,指尖纖細蔥白,點了那含著墨香的字。
雋永了這個只堪堪整潔清秀的小院。
而府衙門外的公告榜上,層層人流彼此,書管家下人還是開看熱鬧的老百姓苦不迭,大罵不要,可前列能看到榜上名字的人卻是那樣寂靜。
“奇了,今日怎都不喊自家公子中了啥名詞或者呼喊落選了。”
“難道是一個個都沒好消息?”
“怕是樂傻了或者傷心壞了。”
“非也非也,我看是……”
是什麼呢,是因為這些人看到了自家考生的名詞后,不管悲喜,都得將榜單上第一人的名字給記住了,否則回去也是要掛落的——自家考生肯定也在意除了自己之外誰拿第一啊。
還能是誰!當然是謝臨云啊!
“不對,怎麼不姓謝?是我認錯謝字了?”不知是誰約嘀咕,便是如同涼水了油鍋。
噗嗤一下,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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