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嘹亮的軍號約約從軍區大院前頭傳來。

葉和歡一把掀了頭上的被子，嚯地起，蓬頭垢面，下床，套鞋，扯窗簾，開窗戶，作一氣呵。

然后——隨手拿起床頭柜上的鬧鐘砸出去。

外頭的軍號倏然停止。

困意猶在，徑直倒在床上，被子一裹，繼續睡。

只是不到一分鐘，軍號再次響起，心里煩到不行，翻來覆去，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唐。

一顆小腦袋探進來，看見床上滾的一團，推開門跑了進來。

“歡歡，你再不起來，我就把最后兩個銅鑼燒也吃了。”

葉和歡嘆了口氣，轉過頭，瞧見趴在床頭的小孩，孩子呼著氣，暖的氣息噴在的臉上，和歡還聞到淡淡的香味，原先心頭的不耐煩下去，坐起來，聲音有些沙：“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小孩咧了下小，在床邊坐下，晃著兩小：“今天周六，我沒鋼琴課，讓媽媽送我過來的。”

葉和歡點點頭，往后一仰，又躺了回去。

“歡歡，起來好不好？”小孩綿綿的嗓子，手去被子，在葉和歡耳邊呵氣：“我有一個禮送給你。”

葉和歡側眼，瞅著自己這個六歲的小表妹，有點無奈，但還是起了床。

※※※————

葉家客廳，一個小孩趴在地毯上，圓乎乎的手指頭小心翼翼地搭著一個模型，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葉和歡洗漱好下樓，看到的就是一個高高撅起、正對著樓梯口的小屁。

陸含胭，姑姑的幺，也許是中年得，對這個孩子格外寵。

葉和歡上次見陸含胭還是六年前，那個時候自己出院，去探姑姑，陸含胭出生不到一個月，抱在懷里會嚶嚶的哭，這次回到B市，再見到這個小丫頭，個子已經長到自己腰際，會熊抱著自己的甜甜地喊‘歡歡’。

照理說，離開葉家近六年，期間沒跟葉家人聯系，這個孩子怎麼也跟自己親近不起來。

偏偏陸含胭——自己回來這一個星期，這個孩子老是到跟前轉悠。

“小了。”葉和歡在餐廳倒了杯白開水，端著去客廳，路過孩子邊時淡淡提醒。

小丫頭聞言，嗖地一下起來，捂著自己后的子，小臉通紅，長長的睫忽閃，像一朵害的花骨朵。

葉和歡忍不住手，的臉蛋：“你怎麼就這麼可呢！”

陸含胭白的臉更加紅，然后轉，端起地毯上那個模型，遞到和歡面前，討好又期待：“歡歡，送給你。”

“你自己做的？”

葉和歡接過，打量著玻璃罩里致又可的小房子，心里生出喜歡。

陸含胭在旁邊坐下，挨著，有點不好意思，揪著兩小手：“昨天課外活做的，以后還會做的更好。”

真是個容易害的小家伙！

葉和歡剛要手再去孩子的臉，大腦里一閃而過某些往事，沒有任何征兆，就那麼，跳了的識海。

曾經，那個男人，也是這樣，不管怎麼逗弄，永遠都抿著一本正經，偏偏通紅的耳子了他的害。

“歡歡？”

一只小手在眼前晃。

葉和歡斂了神思，又端詳了一會兒模型，做出歡喜的樣子，站起來：“不行，這麼漂亮，我得去把它放好。”

陸含胭抱著裝模型的盒子，亦趨亦步地跟在后面：“旁邊的按鈕，按一下會放音樂。”

兩人剛走到樓梯口，那邊門開了，進來一個妙齡子。

齊劉海，長發扎了馬尾，一雙做了指甲的纖纖玉手，拎了個滿是食材的袋子，五跟葉和歡有幾分相似。

葉和歡看到來人，腳步一頓，對方同樣也瞧見了，兩人相顧無語，但看彼此的眼神都不算友好。

倒是陸含胭，禮貌地沖門口的人道：“靜語表姐。”

“胭胭來了？”葉靜語看向陸含胭時瞬間出和善的笑容。

陸含胭點頭，看到葉靜語手里的超市購袋：“靜語表姐，你怎麼這麼早就出去了？”

葉靜語扯了下角，眼梢余落在葉和歡上：“我們又不像某些人，整日除了吃喝拉撒睡，無所事事的。”

葉和歡不搭理冷嘲熱諷的話，扯了下陸含胭的羊角辮：“上不上樓？”

“上！”陸含胭回答得很響亮，生怕葉和歡落下自己，急急地抱住的大。

葉靜語在旁邊看著，頓時黑了黑臉。

葉和歡抬頭，著，莞爾，眉眼間著一點點的挑釁：“沒辦法，長得面善，不像某些人，尖猴腮的。”

“你——”葉靜語氣急。

“你什麼你？”

葉和歡說冷臉就冷臉，著，聲音也很冷：“你對姐姐就是這個態度？你那個媽是怎麼教你的。”

葉靜語面紅耳赤，氣得不輕，葉和歡已經領著陸含胭上路。

“那也比某些有娘生沒娘教的強，最起碼，我不會十幾歲就被男人搞大肚子，生生把自己的媽給氣死。”

葉和歡驀地回，目冷：“你再說一遍。”

葉靜語冷笑：“怎麼，敢做不敢認？葉和歡，你就是葉家跟韓家的恥辱，爺爺跟外公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幾年不見，葉靜語你長本事了？”

葉和歡邊也出一抹冷笑，玩味的目游走在葉靜語上：“小三上位扶正就是不一樣，連兒都能直腰桿做人了。”

葉靜語像被踩住了痛腳，拔高聲量：“我媽怎麼說也是你二姨……”

“是嗎？”葉和歡語氣冷淡譏誚：“那還真不好意思，我外婆就生了我媽一個，后來你外婆嫁進韓家，生了你小姨，至于你媽，擱在古代，那拖油瓶，放在現在，那紅門老婆買一送一。”

葉靜語張想反駁，葉和歡先一步開口：“不用謝我，下次你去虹德苑，記得替我問候你媽。”

“……”

葉靜語臉青白，眼睜睜看著葉和歡就這麼上了樓，轉，把手里的袋子狠狠擲在地上。

“二小姐，這是怎麼啦？”保姆聽到爭吵聲從廚房出來。

葉靜語聽到‘二小姐’三個字又來氣，哪怕葉和歡做了多出格的事，離家出走這麼多年，依舊是葉家大小姐。

不管怎麼討好老頭子，他永遠都偏袒葉和歡，還有外公……自己到底哪兒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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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房間，葉和歡全的戾氣還沒收斂，陸含胭怯怯地拉了拉的手：“歡歡，你在生氣嗎？”

葉和歡淡淡的‘嗯’了一聲，臉很臭。

陸含胭不敢打擾，乖乖捧著盒子站在一邊，不時地看一眼。

良久，葉和歡氣消了，想起那個房子模型，又像沒事人一樣跟陸含胭有說有笑的。

過了會兒，葉靜語出現在房門口，也不看葉和歡，笑著對陸含胭道：“胭胭，下樓吃午飯了。”

葉和歡起，拿了自己的包，看著陸含胭：“中午吃麻辣香鍋，你去不去？”

陸含胭看看葉靜語，又瞅瞅葉和歡，小臉皺一團，非常的為難。

葉靜語了臉：“葉和歡，你這樣有意思嗎？”

葉和歡不搭理，挎著包，雙手環，等著陸含胭做決定。

陸含胭真的很糾結，兩個都是自己的表姐，而且，靜語表姐以前對都很好，可是，更喜歡跟歡歡玩怎麼辦？所以最后，瞄了眼葉靜語，小聲對葉和歡說：“歡歡，我可以點蘋果嗎？”

葉和歡挑了下眉，似乎心很不錯：“當然可以。”

葉靜語終于沉不住氣，怒瞪著得意洋洋的葉和歡：“葉和歡，你別得寸進尺！”

葉和歡聳肩，牽著戰戰兢兢的陸含胭，大搖大擺地離開葉家，還順便去車庫提走了那輛大紅的牧馬人。

陸含胭爬上車，有模有樣地系好安全帶，還心有余悸，轉頭語重心長地對葉和歡說：“歡歡，我選了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對我知道嗎？”

“小鬼頭！”葉和歡了的小腦袋，練掛檔：“放心吧，以后你就是我的革命戰友！”

※※※————

葉和歡帶著陸含胭，開著靚眼的牧馬人在外頭晃了一下午，直到接到韓家的電話。

韓家保姆說，老首長突然在洗手間暈倒了，是心臟病突發，剛送往醫院。

葉和歡握著手機不吭聲。

“大小姐，雖然老首長沒說，但知道你回來了，他真的很高興。”保姆在掛電話前，忍不住多說了兩句：“不管老首長有幾個孩子幾個外孫，你一直都是他最疼的孩子。”

結束通話，葉和歡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用力，指尖略略泛白。

在城的這幾年，不管是購房買車，用的都是秦壽笙的份證，工作因為托的關系，登記的也不是本人的名字，當年提了幾百萬的現金離開B市時，抱著跟所有人決裂的狠勁，自然不會讓他們找到自己。

兜了一圈三環，葉和歡把陸含胭送回陸家，在門口停了良久，最后還是發車子去了醫院。

……

葉和歡一直都不喜歡這個充斥著消毒藥水味道的地方。

在這里，送走了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母親，也是在這里，失去了自己第一個孩子。

站在病房門口，沒有立刻敲門，忽然生出膽怯。

在想著要不要轉離開時，房門從里面開了，出來的是幾年未見的韓家保姆，唐嫂。

唐嫂看到葉和歡，先是一驚，隨即高興地沖房間道：“老首長，你猜，是誰來看你了！”

“誰啊，值得你這麼激？”里面傳來一道蒼老卻有力的聲音，葉和歡聽見，手指攥了肩上的包。

“是大小姐呀！”

唐嫂話落，病房里再也沒有一點聲響。

葉和歡被唐嫂拉著，進了病房，踏進去的那一腳，略有遲疑，但后悔已然來不及。

還是看到了坐在病床邊椅上的韓老。

幾年不見，外公的頭發已經全白，臉上的皺紋也多了不，比起以前老驥伏櫪的意氣風發，多了幾份頹唐。

然后，聽到韓老說：“我這里不招待陌生人，唐嫂，送客。”

“這……”唐嫂不知如何是好，為自家脾氣固執的老首長，明明日夜思念外孫，現在卻把人往外趕。

葉和歡沒出去，咬著，慢吞吞地走過去，低低地喊了聲‘外公’。

椅上的老人沒有應，依舊擺著臉。

蹲下，輕輕握著老人的手，晃了晃，帶著撒的語氣：“我這不是回來了？您的氣量就不能大點嗎？”

韓老一聲冷哼，卻沒甩開的手。

“好了好了，以后我都不走了，這樣總行了吧？”葉和歡像哄孩子一樣哄著外公。

唐嫂看了，笑著合上門出去。

……

葉和歡回來近一周，卻沒有去一趟韓家，對這一點，韓老始終耿耿于懷，所以臉一直不太好。

“這幾天有事絆住了，要不然怎麼可能不去看您？”葉和歡一邊削梨一邊辯解。

韓老哼了聲：“有事？我看你是忙著睡大頭覺。”

葉和歡吐了下舌，俏皮靈的模樣一如當年，讓韓老和了面容：“今晚上，跟我一塊兒回韓家。”

這次，葉和歡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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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這一生，討了兩個老婆，第一任老婆，也就是葉和歡的外婆，產時難產死了，第二任老婆，是個寡婦，帶了個孩子嫁進來，不過無福消這等富貴，為韓老生了個兒，過了兩年兩腳一蹬也去了。

而那個被帶到韓家的孩子，在N年后，長了娉婷，和姐夫日久生后功逆襲了葉和歡的后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