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再聽到關于夏瀾的消息，那個時候，距離婚禮還有三天。

徐瑞玲在確定婚期后，翌日就從首都趕過來，同行的還有付敏，一塊來幫忙婚禮的相關事宜。

夏瀾的事，白筱就是從付敏的口中得知的。

“不過幸好，當時為了和陸崇揚扯證，跟你爸爸把婚離了，要不然，指不定現在又要回來了。”

付敏說，陸崇揚突然中風住院了，是早晨在夏瀾的床上被發現的刀。

“若是年紀輕點，通過治療也許還會慢慢恢復，但他都快年逾古稀了，又加上平日里不節制，”陸崇揚的私生活，在首都圈子，基本人人都知道，付敏也沒跟白筱瞞：“估著，接下來的日子都得在椅上度過了。”

“……恍”

白筱跟陸崇揚有過一面之緣，是在那一次參加陸家的婚禮時，鶴發，笑的，年齡上，跟徐宏差不多，想象不出，心高氣傲的夏瀾為了這麼個老頭子突然改變心意，答應跟徐敬衍離婚。

付敏也忍不住嘆：“有些事，還真是冥冥中注定好的。”

夏瀾這一生，為了徐六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哪怕后來十幾年改過自新，最后依舊落到這個地步。

“那現在呢？”白筱問起夏瀾。

付敏：“在醫院陪著呢，沒有人比更希陸崇揚平安無事，他們剛領證還不到三天，陸家人本來就不同意陸崇揚年紀一大把再娶，陸崇揚又發生這個意外，可想而知，夏瀾如今在陸家的境并不好過。”

……

夏瀾的境何止是不好過，簡直可以用‘暗無天日’來形容。

不說陸崇揚突然癱了，但就陸崇揚是癱在床上這一點，便讓陸崇揚的子拿住了把柄，還在病房外邊毫不遮掩地說出來，令夏瀾遭了無數的指指點點，更讓要吐的是，陸崇揚的囑上，居然沒有這個配偶的名字。

陸四夫人最看不慣夏瀾，徐蓁寧是不再纏著的寶貝兒子，結果換做夏瀾的名字印在了家戶口本上。

也是陸四夫人在冷嘲熱諷的過程中告訴夏瀾，當時陸崇揚力排陸家子眾議，為了娶夏瀾，特意承諾，等他歸西后，名下財產一分也不會給夏瀾，陸崇揚許下這個承諾，自然不是提防夏瀾，恰恰是為了所謂的‘真’。

夏瀾聽到‘真’兩個字，轉頭看向床上睡的老頭，只覺得無比的諷刺。

現在，陸家子絕對不會允許提出離婚。

的后半生，要在照顧中風的陸崇揚的日子里度過，想到還等著陸崇揚找名律師的徐蓁寧，夏瀾一個氣沒提上來，這個素來冷靜又堅強的人，暈厥了過去。

……

白筱聽付敏大概講了目前首都的況。

付敏說，夏瀾如今自顧不暇，陸崇揚又倒了，徐蓁寧連最后那一丁點希都滅了，只等著把牢底坐穿。

“那天下午，我跟同事去逛商場，巧遇到了取保候審的徐蓁寧，的神狀態并不好。”

付敏沒有直說的是，甚至都懷疑，徐蓁寧在法院的宣判下來后會瘋癲。

沒有了強的家庭后臺，母親還要照顧一個中風老人，在監獄里，等待徐蓁寧的只有漫漫無際的絕。

白筱雖然不同徐蓁寧到法律的制裁，但想想這種監獄生活，也不免蹙了下眉心。

太過灰暗，遲早會把一個人到懸崖的邊緣……

※※※————

在徐瑞玲跟付敏到達城后的第一日，郁老太太便邀請們到家里去，被婉拒了，也沒去徐恒家里住，而是選擇住進大院旁邊的酒店，理由是，方便跟老太太一起討論婚禮的安排。

白筱沒有勉強們。

從寺廟回來的第二天，郁紹庭便帶著跟景希去了一趟黎，在那邊住了一晚，才接外婆來城。

在上湖村，家家戶戶都知道，周華的外孫，嫁了一個有權有勢的富商，名郁紹庭。

這都歸功于郁景希臭屁的吹牛功力。

郁紹庭沒任何不高興，倒是老人家拉著白筱的手問：“這樣子，小紹會不會不高興？”

一般真正有權勢有財富的人喜歡低調。

外婆不想臨辦婚禮的時候，再鬧出點不高興的事來。

白筱握住外婆的手，知道外婆是為自己考慮，心頭一暖，聲道：“他不會的，再說，要生氣，也是去找他兒子。”

“你這孩子……”外婆被逗樂，嘆：“我就怕你舅舅他們，拿著小紹或郁家、徐家的名頭再外面狐假虎威。”

說起白秋華，白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跟吳秀梅，在那次壹周周刊的采訪之后。

“對你舅舅，只怪當年，我跟你外公沒有給他找一個好媳婦。”

外婆的語氣無奈中又帶著懊悔，但畢竟是兒子，如今不知所蹤，也不免流出擔心，白筱雖然不喜歡白秋華一家人種種做法，但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手搭在老人家的肩上：“您放心，過兩天我讓紹庭去打聽一下。”

剛到城，外婆提出去見了郁老太太，兩人說了半天的話，外婆才笑地離開大院。

去沁園的路上，老人家語重心長對白筱說：“紹庭的媽媽，是一位好婆婆，你以后要好好孝敬他們二老。”

白筱點頭，因為這句叮囑，莫名地，紅了眼圈。

※※※——————

整個婚禮的辦過程，最忙的不是新郎，也不是新娘，而是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每做一件跟婚禮有關的事，都一定會打電話跟白筱報備，生怕自己自作主張，不合白筱的心意。

白筱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每每都是一句‘媽，您看著辦就好’。

郁老太太一聽這話，心里越加開心，兒媳婦對自己的態度，這絕對是信任的最高境界。

除了那件米蘭設計師定制的婚紗，郁老太太又讓婚紗中心趕制出了三套禮服，在敬酒跟陪客人的時候穿。

郁苡薇已經出院，對家里即將到來的喜事，不過撇了下角，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礙于那不為人知的母關系，蘇蔓蓉心里再激，也努力地克制著，不余力地幫襯著郁老太太。

白筱接到老太太電話，讓去大院試一下禮服。

站在二樓，白筱看著一客廳為自己婚事忙碌的長輩，還是有點不適應幾日后自己將會是婚禮的主角。

喜帖也已經全都發出去。

喜帖上的婚紗照，是白筱跟郁紹庭臨時拍的，布景很簡單，但新娘的笑容很，新郎也英俊。

……

剛拿到喜帖的那個晚上，郁紹庭在書房里寫到大半夜。

白筱無意間看到名單，也嚇了一跳，郁紹庭靠著椅子，了眉頭，旁邊還有厚厚一疊沒寫完的喜帖。

“怎麼會這麼多？”一直以為，婚宴，最多不超過十張桌。

但現在這麼一看——

白筱發現了很多大人的名字，以前當助理時，跟市政府市委辦公廳的人打過道，還有不生意場上的老總，翻看了整整的四頁，郁紹庭在旁邊補充了一句：“這里，還不包括親朋好友。”

“你要是不請人家，到時候，人家心里一定會有想法，既然請了一個，另外的也得送上喜帖。”

白筱也明白這個道理，點點頭，拿過簽字筆：“我來幫你一起寫。”

郁紹庭的字，蒼勁有力，而的字，清雋飄逸，兩張喜帖并排放著，倒真像是一對金玉。

看著看著，白筱自己先被這個比喻給逗笑了。

郁紹庭拉開屜，想再拿出一支筆，翻看屜里的東西，白筱低頭，瞅見了一張舊照片。

那是徐淑媛的。

郁紹庭也看到了那張照片，見盯著看，不說話，怕誤會，摟著解釋：“可能是剛回國那會兒，李嬸打掃房子，不知在哪兒撿到，順手放在這里面的。”

白筱收回自己的目，莞爾：“我沒有誤會。”

哪怕他真的藏了徐淑媛的照片，白筱覺得那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徐淑媛曾經是他共度了那麼多年的妻子。

郁紹庭看的樣子，怎麼都不像是沒有誤會，他無聲地嘆息了聲，擁著：“難道是我誤會了？”

“……”

白筱邊的笑意漸深，回，雙手摟著他的脖子，目干凈：“因為我知道，重要的是現在跟將來。”

晚上，躺在他懷里，白筱的頭枕著他沉穩有力的手臂，在睡著前說：“我聽媽說，徐淑媛在城建了一個冠冢，明天我想去給掃個墓，可以嗎？”

回答的是，擁的雙臂。

……

有人說，墓地，是人過世后最后的一歸宿，有墓地才算是壽終正寢，那里埋葬著逝者的靈魂。

其實當年，徐淑媛乘坐的航班在太平洋上方遇難，至今，連客機的殘骸都還沒有找到。

所以，不管是拉斯維加斯的墓碑下，還是城的墓地，都只能算是冠冢。

雨后空氣清新，綠的枝葉上都凝聚著水珠，但羊腸小道卻因為雨水的沖刷更不好走。

郁紹庭走在前面，忽然緩下腳步，轉把手遞給后的白筱，愣了下，便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而的另一只手正牽著郁景希。

……

墓碑上是一張黑白照。

那應該是徐淑媛二十出頭的時候拍的，照片里的人，黑的長直發，眉目如畫，瓣微翹，眸彎彎，很嫻靜的微笑，那支錄音筆的音頻，除了徐蓁寧給聽的那幾段，剩余的……白筱沒有要求去聽。

往事如煙，對而言，代孕除了生下

聰明可的景希，其它的，都已經不備任何的意義。

郁景希穿著黑的小西裝，抿小，表很嚴肅，他的小手里了一束還滴著水的馬蹄蓮。

“景希，把花放到墓碑前。”

白筱扭頭對郁景希道，在他放下花后，著他的后腦袋：“給淑媛媽媽鞠個躬。”

郁景希有模有樣的彎腰，向墓碑上的照片行禮。

白筱眼角余落在旁邊的男人上，到徐淑媛的墓碑前后，他一直沒開口說過話。

牽過郁景希的小手，說：“我想去那邊看看，景希陪我好不好？”

小家伙立刻小心翼翼地護著白筱，走出了一段路，母子倆指著生在山頭的一株花竊竊私語。

郁紹庭著頭挨著頭的一大一小兩道影，過了良久，收回目，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其實他差不多已經不記得徐淑媛長什麼樣，對，與其是妻子，更像是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在拉斯維加斯的那幾年，他們在日常生活中，也沒有太多可以讓彼此坐下來促膝長談的話題。

對徐淑媛做出代孕這種荒唐的事，他也由一開始的不能理解，到后來的釋懷跟慶幸，慶幸找的那個人是白筱，他緩緩地蹲下，手抹去照片上的一滴水珠，對著墓碑，他自始至終只低低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郁紹庭站起來，抬頭看見了不知何時已經轉過的白筱，正角噙笑著自己。

郁景希站在的邊，小手里著一朵嫣紅的花。

下山之前，白筱刻意放慢了腳步，父子倆走在前面，又回頭，著徐淑媛墓碑所在的位置。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很激你當初作出的決定，淑媛，謝謝你。”

白筱轉的時候，一道微風拂過墓碑前的那束馬蹄蓮，花骨朵輕輕搖曳。

※※※————

婚禮前一天，城名都酒店預訂的三層樓全都住進了客人，婚禮現場也都已經布置穩妥。

但郁老太太依舊不放心，大晚上的又特意跑了一趟酒店，親眼看到，確定無誤后才安心回家睡覺。

徐家那邊，包括徐宏也出院，提前趕到城。

白筱是徐家孩子的消息，慢慢地在圈子里傳開，細雨潤無聲，沒有多大的轟，卻也讓無數名媛唏噓，而徐家嫁的嫁妝也被眾人津津樂道，也有人好奇這新晉后媽加小姨會怎麼跟是外甥的后兒子相……

徐敬衍在知曉白筱的婚禮后，突然出國，在婚禮前一日傍晚才匆匆趕回。

白筱去機場接他，同行的還有幾位國外友人，是徐敬衍這些年所的好友，他們用英文夸贊白筱的時候，徐敬衍喜形于，那是作為父親的自豪，上車后，白筱給郁紹庭發了一條短信——“我好像見到我年時的偶像了。”

徐敬衍帶回國的不僅僅是幾位音樂家，還有一套天然翡翠首飾。

白筱不懂得鑒賞珠寶，但從盒子便看出價值不菲，手的是舒適的冰涼，徐敬衍說，他來不及給準備婚紗，只能送這個。雖然他沒明說，但心里清楚，他希能在婚禮上戴著它們。

……

城嫁兒的習俗，婚禮前一天，新郎跟新娘不許見面，新娘要在娘家過夜。

首都太遠，黎也不近，最后，徐恒的家臨時充當了白筱的娘家。

夜晚，白筱輾轉，難以眠，外面早已安靜下來，睜眼著天花板，意識卻越來越清明，重新開了機，靠在床頭，徘徊了好久，最終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在收件人一欄選擇了‘郁紹庭’。

給他發了短信——“我好像有點張，睡不著。”

回復的不是短信，而是一通電話，悅耳的鈴聲響起，白筱嚇了一跳，慌忙調為靜音，接起電話：“喂？”

“睡了？”

“……沒有。”

郁紹庭在那頭笑了下，然后低著聲說：“下來開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