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筱一家三口回了城。走出機場，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郁紹庭去機場停車場取他那輛攬勝，白筱則跟郁景希在門口等著，小家伙不時拿眼神給發信號。

“我記住了。”白筱了他的腦袋瓜：“明天不下雨，我們就去銀行辦一張卡。”

“不能讓爸爸知道。”

白筱點頭，看到那輛黑攬勝過來，拍拍小家伙的肩：“好，一定不告訴他。靨”

郁景希非常滿意這個答案，上車時還很友好地拍拍旁邊的空位，白筱原本在對上郁紹庭深邃到迷人的眼神時，下意識地去拉副駕駛座的車門，但郁景希喊著“這里這里”，瞧見兒子烏溜溜的大眼睛，終究還是選擇鉆進了后座。

…仿…

早晨，徐敬衍送他們去的機場。

看到他大清早頭纏著紗布站在郁家門口等，那一瞬間，說不出口拒絕的話。

登機時，朝前走了幾步，最后也沒抵得過心底的聲音，轉過對他說了句：“好好照顧自己。”

背過后，的眼圈溫溫發熱，因為在回過的剎那，看見了他眼中，有淚在閃。

以為自己心如磐石，也曾對自己說過，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再有父母的疼，他們既然都有了幸福的家庭，不會做那個多余的人。但如今卻發現，他做不到所想的那樣，依舊會因為他們牽自己的喜怒哀樂。

在飛機上，郁景希坐在旁邊，抓著的手，還遞過來一張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紙巾。

“想哭就哭吧，其實沒什麼的，我以前想我那短命老媽時也會哭……”

如果說，剛才白筱是想哭，那麼在聽到‘短命老媽’四個字后，哭笑不得，心里又酸酸的難。

……

昨天吃完晚飯，在廚房到背著手的郁戰明，郁總參謀長對，依舊沒什麼好臉。

出去前，老首長轉頭問，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景希自己的世。

當時的回答是：“因為代孕部分需要被掩蓋，怕景希接不了一些事，所以準備等孩子大一點再告訴他。”

郁戰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直接擺著臉出去了，但知道，老爺子是贊同這種做法的。

※※※

回到沁園，郁景希趁郁紹庭上樓換服的空檔，神兮兮地從脖子里摘出一個純金小麒麟給白筱看。

“哪兒來的？”如果沒記錯，昨晚上給他洗澡的時候還沒有這東西。

郁景希得意地揚了揚眉：“小外公給的，剛才在車上，給的。”

白筱著他的卷發，小家伙一邊嚷著‘干嘛干嘛’一邊故意往懷里鉆，小手撓的肚子跟腋下，白筱怕，笑倒在沙發上，小家伙做‘張牙舞爪’樣，作勢撲在的上，著：“救命！救命！”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小家伙‘嗖’地一下從上起來，抬頭著下樓來的男人，甜地喊道：“爸爸！”

郁紹庭換下了西裝，穿著一件黑V領T恤，下面是卡其的長，郁景希在他出現后，立刻收斂了，還拿了玻璃杯，倒了一杯開水，用一雙小手捧著遞給走過來的郁紹庭：“爸爸，喝點水吧。”

做老子的看了眼諂的小子，郁紹庭接過杯子，真的喝了一口。

“這兩天，讓靳聲去約個時間，我陪你去孕檢。”他放下杯子，視線停留在白筱的肚子上，想到前晚醫生說營養不夠、糖偏低，又補充道：“平日里，讓李嬸多買些高纖維的食，不要挑食。”

白筱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像是專門問過了人，尤其是最后四個字，完全把當做孩子來囑咐。過往幾年，幾乎沒人這麼關心，仿佛被人捧在手心呵護，心中說不容是假的。

的雙手挽住他的手臂：“你說的這麼專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這方面的經驗，還是找人問了？”

“昨晚上在網上查的。”

白筱盯著他的臉，昨晚沒見他電腦，倒是躺在床上玩了很久的手機，沒想到他居然在查這個。

※※※

晚上，郁老太太得知一家三口從首都回來，打來電話讓他們去大院吃飯。

老太太特意強調了，今天是個比較重要的日子，一定得過去，除了郁戰明，其他人都會在。

去大院的路上，白筱耐不住好奇，問開車的郁紹庭：“難道是媽的生日？那樣的話，我是不是該準備禮？”

郁紹庭瞟了一眼，看糾結送什麼好的樣子，忽然覺得好笑，否認了的猜測：“不是。”

“要是生日的話，爺爺一定會在的。”小家伙從后面撲上來，探著小腦袋，兩小手抓著前面兩座位。

……

白筱還沒猜到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就在郁家見到了郁苡薇，還是跟裴祁佑雙對的郁苡薇，甚至連裴母蔣英跟裴安安也在，跟白筱面對面時，蔣英有些許的尷尬。

有些人，不見總歸比見來的好，但偏偏又，避不開。

倒是裴安安很大方地喊了白筱一聲：“白筱姐。”

“來了？”郁苡薇笑的，挨著裴祁佑坐著，也跟白筱打招呼：“有點晚，路上是不是堵車了？”

白筱想到這是郁家，見笑臉相迎，也就沒冷臉，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撇開頭時，視線有那麼一瞬，對上了裴祁佑過來的雙眼，他的眼睛在男生中算好看的那類，但又與郁紹庭略顯狹長深邃的雙皮眼不同，如黑曜石般的幽深，靜靜地著你時，仿佛籠罩了一種淡淡的傷緒。

白筱的肩上多了一只修長好看的大手，郁紹庭很自然地摟過：“上樓，還是過去坐會兒？”

過去坐？裴家人都還坐在客廳里呢……

自認為沒辦法跟他們坐到談笑風生，所以最后選擇了去廚房給郁老太太打下手。

……

廚房里，蘇蔓榕也在，看見進來的白筱，似乎有話想問，但礙于郁老太太，一直都沒開口。

關于代孕以及裴祁佑是白筱前夫的事，郁戰明并沒告訴其他人，包括老伴。

所以，郁老太太只是問了白筱的首都之行，得知白筱糖低，一想到自己還沒出世的小胖金孫，連鍋鏟也沒放，直接系著圍，去外邊找前兩天鄉下親戚送來的那一袋甘薯。

沒一會兒，老太太在外邊喊‘張阿姨’，估計是沒找到，張阿姨立刻出去幫忙。

一時間，廚房里只剩下白筱跟蘇蔓榕兩個人。

蘇蔓榕有好幾次想問白筱，但每次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后還是白筱起了話頭：“想問什麼，直接問吧。”

“他……還好吧？”

白筱當然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也沒避而不答：“頭部了點傷，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蘇蔓榕點點頭，又著白筱，明顯察覺到，白筱對自己的態度有所好轉，不再像之前那麼排斥，心中既愧疚又高興，也像郁老太太那樣，問起肚子的況，白筱都簡單地回答了，也沒出不耐煩的神。

“我已經買好了回爾蘭的機票。”蘇蔓榕忽然說。

白筱看向，雖然一直聽蘇蔓榕說要走，但真的得知買好了機票，心里，還是有一異樣的。

尤其是，在剛剛知道一些事之后。

白筱聽到自己詢問的聲音：“什麼時候？”

“……一星期之后。”

在白筱跟郁紹庭登記結婚后，蘇蔓榕便已下定決心離開，留在這里，只會造白筱尷尬的境。

原先，蘇蔓榕打算上個月就帶著郁苡薇一起走，但郁苡薇不肯打掉孩子，執意要跟裴祁佑結婚，甚至還以死相，這樣的執拗讓蘇蔓榕心痛又無奈，而今天，正是郁苡薇選的，跟裴祁佑來郁家確定婚期的日子。

在首都的郁戰明，接到老伴的電話，開口第一句就是：“年紀小拎不清，難道你也看不出好壞來？”

無緣無故挨了罵的郁老太太非常生氣，直接掛了郁總參謀長的電話，但也拉著蘇蔓榕躲進廚房盤問了一下，蘇蔓榕只是打算穩住小兒，等確定婚期后就帶著回爾蘭，之后……就再也沒有之后了。

※※※

白筱從廚房出來，看到客廳里，郁紹庭父子倆也在，跟裴家人坐在一塊兒，誰也沒有覺得不適先離場。

郁紹庭疊著修長的雙，慢條斯理地喝著茶，完全一副東道主的樣子。

電視里正在播放畫片，坐在地毯上的郁景希瞧見白筱，立刻揮著手讓一塊兒過去：“過來過來！”

裴母瞧見過來的白筱，臉越來越不好，又聽到郁苡薇問白筱：“聽說敬衍叔叔了傷，現在況怎麼樣了？”

白筱不想多說，倒是郁景希響亮地道：“小外公好著呢，早上送我們去機場，以后還要來城玩。”

“是嗎？’郁苡薇呵呵笑了笑，眼角余卻掃向旁邊一直沒開口的男人。

當的話音剛落，裴祁佑已經起，郁苡薇問他怎麼啦，他淡淡地說了句‘我去外面煙’就離開了屋子。

外邊還下著細雨，將寂靜的夜撕裂了一道道的細。

裴祁佑站在門口，屋檐下，他側過頭，過窗戶，能看到客廳的一角，正好是白筱所在的位置。

正稍低著頭，抬手攏了下耳邊的發，抿著角淺笑，似乎在說話，他隔著門，聽到小孩子清脆的聲音。

今天的白筱穿得很簡單，一件質的低圓領無袖衫，外面披著薄荷綠的針織開衫，搭配著淺藍的九分牛仔，黑的長發披在后，沒有化妝的臉，眉目清麗得過分，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逐漸重合。

……

裴祁佑用力地了口煙，在薄薄的煙霧里，開始自我厭棄，然后，門開了，郁苡薇從里面出來。

“這樣就不了啦？”

郁苡薇反手合上門，玩味地看著冷著臉的男人：“以后了你嬸嬸，你還不得發瘋了？”

裴祁佑把煙丟進雨中，沒搭理，轉就要回屋，卻雙手環著，自說自話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媽私底下沒給你安排相親，我也跟你說了，要是惹了我，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

說到最后一句，的口吻變得狠絕。

只是下一秒，的手臂被重重地掐住，連帶著人也被拖到墻角，手臂上的力道大得令生疼，郁苡薇看著目鷙的裴祁佑，用力去掰他的大手：“裴祁佑，你神經病，抓著我干什麼，放開我！”

“到底是我有病，還是你他媽的有病？”

這句話，是裴祁佑咬著牙關說出來的，額際青筋現，足以見，他在努力克制著自己的緒。

郁苡薇看到他慍怒的樣子，笑了：“我是有病，我早就被你出了病，可是怎麼辦，我一個人太孤獨，所以得找個人陪我，誰讓你對不起我呢。你不是想見嗎？以后了一家人，每天都能見到了！”

裴祁佑也笑了，但是極冷的笑，他著聲：“知道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是什麼嗎？”

“……”郁苡薇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他。

“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個時候，為什麼要去機場接你，還有在郊外，破工廠門口，為什麼要因為你棄他而去？”他熱的氣息，著的臉頰拂過，就像是毒蛇的紅信子，在的每一寸上。

郁苡薇被他一刺激，臉驟變，呼吸也變得急促，一手捂著自己的口。

裴祁佑不由想起那一次被綁架，明明沒有哮病發，卻裝得那麼像，想到過往，他眸一冷，甩開的手臂。

郁苡薇看著他轉要走，手想要拉住他：“你……你別走，裴祁……不準走！”

不僅僅是口泛悶，呼吸急促，肚子也作疼，腳上又穿著細高跟鞋，追上去想要拉住裴祁佑：“你不準……走，我……我話還沒……說完……”

“放手。”裴祁佑已經流出不耐煩。

郁苡薇不肯松手，甚至，因為的不舒服，長長的指甲掐著他的手腕，裴祁佑厭惡地撥開擋在前面的，郁苡薇不肯放，推來搡去間，一腳踩空，子一歪，重重地滾下了門口的臺階……

※※※

門外突然傳來人吃痛的慘聲，不管是廚房里，還是客廳里的人，紛紛跑向了門口。

當白筱看到倒在地上的郁苡薇，尤其是發現有從的子下滲出來，臉蒼白，蹙了眉頭。

同為孕婦，很清楚郁苡薇即將面臨的是什麼況——流產。

蘇蔓榕跑下臺階，把郁苡薇扶懷里，嚇得不輕：“怎麼回事？”抬頭，向站在臺階上的裴祁佑。

郁苡薇的微微地搐，呼吸越來越短促，蘇蔓榕急著讓張阿姨去拿治哮的藥，白筱跑回屋子去打120，郁景希也被郁苡薇那染紅子的嚇到，小手揪著白筱的擺跟到這跟到那。

郁紹庭奪下了白筱的手機，說了句‘不用打了’，然后直接上前，抱起地上的郁苡薇放到車上：“去醫院。”

……

郁苡薇被送進手室時，醫生搖了搖頭：“這個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裴祁佑站在邊上，著亮起的手燈，垂在側的雙手攥了拳頭，他沒想要把推倒，哪怕他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會選擇用這種方式。蘇蔓榕忽然過來，響亮的一耳甩在了裴祁佑的臉上，他的頭歪向了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