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裴祁佑看到門口而立的郁紹庭時，心底泛起了酸水，一種名為嫉妒的酸水。

十六歲的白筱，答應為他的朋友，十八歲的白筱，含地為他的新娘，二十四歲的白筱，簽下了離婚協議，和他分道揚鑣，從今往后的幾十年，都極有可能，跟他，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他在過往幾年的歲月里，把白筱弄丟了，如今想要找回來，卻發現后路被堵得死死的。

裴祁佑也沒想到，他們離婚不到半年，白筱會這麼迅速地投郁紹庭的懷里。

十分戲劇的結局—凳—

但他卻不甘，每晚夜深人靜時，這份不甘變得越發濃烈，孤枕難眠，想的最多的是他們年時的時，那時候，笑地看著他，有時候出無奈，有時候是赧，而他，曾那麼堅定地說要給幸福。

他也看出白筱變得不一樣了，如果說以前的白筱是一塊倔強卻沉默的頑石，那麼現在的白筱，不知不覺中已經變為了一株安靜卻又好的花骨朵，靜靜地，迎風而立，邊噙著笑，目溫和似水，沒有以往的晦暗和憂傷媧。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為失去那塊頑石而心痛，還是，在為只能遠遠看著這朵惹人憐惜的花骨朵而落寞。

……

白筱見裴祁佑不應答，尤其是他繃的臉，剛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上來。

當然不相信裴祁佑是郁紹庭喊過來的，郁紹庭之所以會那麼說，無非是想讓郁老太太不起疑。

但老太太消除疑慮的前提是，裴祁佑愿意配合他們。

裴祁佑從來就不是個愿意被左右的人，白筱認識他這麼多年，大概了解他的脾氣，在想著要不要搶在他之前開口，裴祁佑卻說了話，很淡定的口吻：“剛到。”

同樣簡短的兩字，卻應證了郁紹庭的說法。白筱頗為驚訝地看著他，心里，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想。

“原來是這樣啊……”郁老太太悻悻然，對裴祁佑，礙著郁苡薇，也熱絡不起來。

白筱主解釋：“我剛才站起來，有些頭暈，所以——”

話沒說完，郁老太太卻已經聽明白了，兒媳婦犯暈，剛好被來找郁紹庭的裴祁佑給扶住了！

郁老太太進來，確定白筱沒磕到到才安心，語氣關切又責備：“怎麼這麼不小心？”

白筱莞爾，心跳還有些快，當著裴祁佑這個前夫，面對郁老太太的關心，做不到坦然，還是到心虛。

郁景希亦趨亦步地，到了白筱邊，地，著的而站，像黏在上的膏藥。

郁紹庭站在門口沒進來，對裴祁佑說：“我們出來說。”

裴祁佑深深地看了一眼在郁老太太的詢問下，有點強歡笑的白筱，頭一，但還是出去了。

※※※

等病房門一關上，郁紹庭沒有再多走一步，了眼裴祁佑，道：“往前走，左拐，有電梯。”

說完，也不打算送一送，轉，又要回病房里去。

裴祁佑已經忍了很久，驀地上前，給了郁紹庭狠狠的一拳。

郁紹庭側過臉，沒有事先提防，或者說，是他故意讓裴祁佑有機可乘，他抬手抹了下，指腹上有，口腔里咸咸的腥味，他了下破皮的角，二話不說，立刻一拳奉送回去。

兩個男人，誰也沒先打聲招呼，說手就手，互看不順眼，在走廊上，直接打了起來。

路人，還是護士站的護士，紛紛上前，想要勸開大打出手的兩人。

被拉開時，郁紹庭只有邊一點傷，除去略顯狼狽，沒什麼傷。倒是裴祁佑，臉上掛了彩。

“放開！”裴祁佑還想沖上去跟郁紹庭掐架，手腳到牽制，被幾個路人拉著：“有話好好說。”

郁紹庭冷眼看著掙扎的裴祁佑，像是在看一個稚的孩子，什麼也沒說，推開病房門進去了。

“郁紹庭，你個卑鄙小人！”裴祁佑怒從中來，尤其是他進去前的那一眼，充滿了諷刺跟挑釁！

原本樓下的助理不放心，上來看看，結果就看到了這一幕。

“裴總！”助理忙攔住裴祁佑，又跟其他人道歉，強行抱著裴祁佑的腰把他往電梯帶：“冷靜，裴總。”

裴祁佑很有這麼失控的時候，以往，他給人的印象都是冷冰冰的，而不是這麼心浮氣躁。

助理生怕自家老總在醫院里鬧出點什麼來，地拉著裴祁佑，直到電梯門合上才松手，裴祁佑臉鐵青，抬頭，看著電梯不斷下降的數字，一手，重重地砸在旁邊的面上，似在發泄自己心中苦悶的緒。

※※※

病房里，白筱雖然跟郁老太太說著話，但注意力，其實一直放在門外，直到聽到約的爭吵聲。

“這……外面怎麼回事？”郁老太太起，想出去看看。

白筱拉住，自己跟著站起來：“媽，我去吧。”

郁老太太不答應，白筱現在子弱，哪里敢讓奔波，但白筱也不愿讓郁老太太去，擔心發生爭執的是郁紹庭跟裴祁佑，那麼，老太太一出去，一定會察覺到什麼……郁景希突然仰著頭說：“要不我去看看。”

說完，小家伙一溜煙就跑過去，剛到門口，門先開了，郁紹庭回來，他反手合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喧鬧。

“爸爸！”郁景希喊了一聲，一雙黑琉璃般明亮的眼睛，瞅著郁紹庭角的傷。

郁紹庭了兒子的腦袋，難得表現這麼父的一幕。

郁老太太往門口看了眼：“外面出什麼事兒了，這麼吵？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談完，不回來還去哪兒？”郁紹庭扯了下薄，語氣漫不經心，看在白筱眼里，卻是皮笑不笑。

白筱也注意到了他邊的傷口，剛才還沒有的，但當著郁老太太的面，不敢多問他跟裴祁佑究竟說了什麼。

外面，很快也安靜下來。

“對了，”郁老太太這才想起來另一件事，“徐蓁寧的況怎麼樣？醫生是怎麼說的？”

郁紹庭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句，那意思跟郁老太太之前說的差不多，徐蓁寧的右小估計保不住了。

郁老太太對此，只發表了三個字的評論——造孽啊。

※※※

回去的路上，白筱不時轉頭，看向郁紹庭邊還沒理的傷，的眉頭，不由地微微擰起。

郁老太太想孫子，今晚把郁景希帶去大院住。

那輛攬勝被撞了廢鐵，雖然有保險索賠，但白筱依舊不舍得，雖然日子短，對那車，還是有一定的。

他們兩個，沒讓郁老太太送，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回沁園。

郁紹庭轉頭，眼角余看臉不佳，了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小手：“又怎麼了？”

“徐蓁寧的，真的沒救了嗎？”白筱問出了自己的擔憂。

雖然不喜甚至厭煩徐蓁寧糾纏郁紹庭，但同為人，白筱還是為要截掉一小段而到心驚，會可憐徐蓁寧這樣的下場，但心里其實也怪徐蓁寧，怪徐蓁寧曾經生出了要撞郁紹庭的暗心思。

“這邊的專家說沒辦法，的，還要等首都那邊來人，截肢手，可大可小。

郁紹庭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沒有多大起伏，他說著，拿正眼看著，“怎麼，替擔心？”

“……”

白筱說不出徐蓁寧‘罪有應得’這類話，畢竟，現在已經殘了，自己再說狠的話，未免太不地道。

真正擔心的，其實是徐家那邊的態度，怕，徐家在徐蓁寧車禍這件事上不肯善罷甘休。

……

到了沁園，郁紹庭要上樓換服洗澡，白筱讓他等等，自己去拿了小醫藥箱過來。

兩人坐在沙發上，白筱替他理邊的傷口，忍不住嘀咕：“這麼大年紀，怎麼還跟人打架？”

這傷口，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拳頭揍出來的。而揍郁紹庭的人，白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裴祁佑。

原本想問的話，在這一刻，卻不想再多加追詢。

郁紹庭目深邃又溫地注視著，爾后，湊過來就要親。白筱舉高手，不讓沾了碘酒的棉簽到他的服，他卻順勢攬過，低頭，隔著薄薄的，薄上因為懷孕日益盈的。

“喂……喂……李嬸還在呢。”白筱輕推他，瞟了眼廚房，生怕李嬸突然出來。

郁紹庭親吻的左心口位置，雙手，地摟著，“李嬸看到的還嗎？聽到的恐怕更多。”

他說著不正經的話，上也沒停，白筱的子逐漸下來，不可否認，自從跟郁紹庭在一起后，經過他調教的子越來越敏，在男之事上面，也由最初的遮遮掩掩，變得開始大膽地回應他。

在今天這個算是多災多難的日子，難得，還能有這樣溫存的一刻。

郁紹庭的呼吸逐漸變得濃重，若有似無地落在的頰側，耳畔和心臟位置，他的吻在脯上停留了會兒才離開，替重新拉好了服，白筱垂眼看著他纏著紗布的頭，雙手，繞著他的脖子，抱了他。

郁紹庭任由抱著，從的力道上，到的后怕，他的大手，輕輕著的后背。

兩人也不說話，就這麼待在客廳里，不知過了多久，剛才被郁紹庭丟在茶桌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個不停。

白筱從他上下來，攏了攏鬢邊的碎發，郁紹庭拿過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問：“誰打來的？”

是郁戰明打來的，恐怕也知道了徐蓁寧出事的消息。

郁紹庭起，走到別墅外才接起，那邊，白筱擔心他，也追到了門口，卻沒打擾他接電話。

“……”

郁紹庭絕大多數時間在聽，偶爾才說一兩句，他掛了電話轉，白筱上前：“什麼況？”

“徐家人，現在應該已經在醫院了。”郁紹庭摟過的肩膀，語氣低沉又輕：“外面涼，進去吧。”

※※※

第一人民醫院，急診大樓里。

夏瀾站在一間病房門口，面無表地看著里面發瘋似的兒，沒有進去，而是靜靜地聽剛給兒手的醫生講述況，旁邊，徐敬衍也在，他們夫婦一得到消息就訂了最快的航班趕過來，首都醫院那邊的專家隨后也都會過來。

“病人的右小基本已經壞死，如果不盡快做截肢手，今晚很可能會引發高燒……”

徐敬衍皺眉：“不能有保守治療嗎？”

一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孩子，未婚，大好年華，沒了一條，依著徐蓁寧的格，恐怕怎麼也接不了。

“如果能保，我們也一定保，但事實是——”

“事實是什麼？”

夏瀾驟然打斷醫生的話，轉過頭，目凌厲：“你要敢把我兒的截下來，我就敢明天讓你吊銷醫師執照。”

徐敬衍拉住激的妻子：“醫生不是也在想辦法，蓁寧現在這樣，你這個做母親的還要安。”

“他們除了鉅掉我兒這條，還能想出什麼好的主意來？”

夏瀾的緒因為兒的傷勢而失控，眼圈泛紅，深吸了口氣，說：“你不用再負責我兒的況。”

醫生皺眉，心里也不高興，夏瀾這番話，無疑是往他臉上扇了個響亮的耳，他再怎麼說，也是城目前骨傷科最好的專家，況且此刻旁邊還有其他醫生，他臉難看地說了句‘隨你們’就甩袖走了。

徐敬衍的手機有電話進來，他到一旁接聽，是徐敬文打來的，來詢問徐蓁寧現在的況。

夏瀾推開病房的門，一個瓷碗剛好砸過來，落在的腳邊，病房里，是徐蓁寧歇斯底里的嚷聲：“我不要截肢，我不要，我不要做殘疾人，我的明明還好好的，你們騙我，一定是你們在騙我！”

看到那幾個護士把兒倒在床上，夏瀾心疼不已，冷聲訓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還不放開。”

“可是……一放開，就要拆腳上的繃帶。”護士為難道。

徐蓁寧聽到夏瀾的聲音，意識逐漸清明，轉頭，真的看到了夏瀾，眼淚掉下來：“媽！”

夏瀾讓護士都出去，自己到床邊，開徐蓁寧被汗水弄黏在臉上的頭發，眼中閃著淚，著兒蒼白的臉頰：“沒事，媽既然來了，絕對不會讓他們把你的截下來。”

“媽，你說什麼呢。”徐蓁寧眼底有恐慌，“我只是了點傷，你怎麼也跟他們一樣，怎麼凈嚇唬我？”

夏瀾雖然是婦產科醫生，剛才聽專家那麼分析徐蓁寧的況，也意識到兒傷得嚴重，聽到兒這麼說，尤其是對上徐蓁寧那雙無助的淚眼，夏瀾了心：“是媽不好，你放心，你的會好好的。”

徐蓁寧松了口氣：“我就知道是這樣子，對了，媽，你讓誰給我做手，這邊的醫生都不專業。”

“是你楊叔叔。”夏瀾聲道。

“那我就放心了。”

夏瀾著兒的頭發：“你先睡一覺，等楊叔叔他們到了，馬上給你手。”

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后，首都的幾位骨傷科的專家就全部到達城，經過一致的討論，最后得出的結論，令夏瀾還是晃了晃形，是可以保住，但有一點也是確定的，徐蓁寧以后，恐怕是要瘸了。

※※※

夜晚，白筱突然被雷聲驚醒，邊的郁紹庭也醒了，把摟在懷里：“嚇到了？”

白筱輕輕地嗯了一聲。

郁紹庭開了燈，看到額頭的汗水，起，去衛浴間擰了塊熱巾給臉，剛巧，他的手機來了條短信。

發件人是路靳聲，郁紹庭點開，只有寥寥幾字：“手剛結束，保住，但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