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小段路，蘇遇仍與一起。衛卿不側頭看他一眼，道：“首輔不是進宮面圣有些瑣事嗎？”

蘇遇道：“面完了，現在正要出宮，衛太醫呢？”

衛卿面微沉。

且看他這反應，恐怕面圣是其次，主要目的還是想來探探謝胤這位皇長孫吧。

衛卿道：“首輔真是有閑心，這會兒三皇子那邊怕是都已經坐立難安了吧。”

蘇遇道：“那是三皇子的事。”

衛卿挑眉道：“首輔這次仍打算袖手旁觀？”

“若舉手之勞便能助人為樂的話，不妨抬一下手。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強，這是才明哲保之道不是嗎？”

看來他也一樣，在局勢未明之前，都沒有要誓死為誰效忠的意愿。良臣將相，怕就怕最后擇錯了主。

他以前做的那些，看似在幫三皇子，實則是在穩固自己的勢力。而他對三皇子的態度，是能幫則幫，不能幫則不幫，完全是睜只眼閉只眼。

而朝中有了殷璄這樣一道制衡，三皇子別無他法，不得不需要他，也不能徹底把他得罪了去。

衛卿沒有多余的話和他說。

走了一陣，蘇遇忽然道：“子都好些了嗎，前些陣子見你臉不太好。”

衛卿淡淡道：“勞首輔關心，我很好。倒是首輔夫人，上次首輔去太醫院抓藥，夫人好些了否？”

蘇遇看向前方不遠的宮門，神寥寥，道：“你要不提，我都快忘了還有這回事。回去我問問。”

衛卿無言。

還能說什麼呢，各自都有各自選擇要走的路。

是苦是甜，既然選擇了，就得要走下去。

后想起了要事，衛卿主道：“太醫院里的那副鐵針，可是首輔拿走了？”

蘇遇大方承認道：“是我。”

衛卿看了看他，道：“事已真相大白，首輔若是還想把那當做把柄握在手里，可能沒什麼用。”

蘇遇道：“你覺得，讓它們留在原更安全嗎？若是那樣，衛太醫為何事后還要回去找呢？”

衛卿道：“我倒是覺得比留在首輔手里更安全。不過現在沒所謂了。”

蘇遇扯了扯角，道：“我要是想拿毒針威脅你，就應該趁早。現在錯過了最佳時機，當然沒用了。”

所以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用來威脅，只是幫理了那些東西，以免造不必要的麻煩。

衛卿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首輔怎麼理的？”

蘇遇悠悠道：“存起來，做個紀念。”

衛卿道：“首輔的癖好真特別。”

殷璄的轎子在宮門口等著。衛卿甫一抬頭就看見了。

斜余暉灑在了宮墻紅瓦上，明麗奪目。墻下的轎攆安靜停放，久而久之，好像了一幅再融洽協調不過的畫面。

要是哪天看不見這副景，倒覺得空空的了點什麼。

衛卿抬腳朝那邊走去，蘇遇在宮門口腳步停了停。

忽而一陣風起，揚起了他的袍。他站在原地，看著前面這個著太醫服的子一心向到的夫君邊。

原以為不會再愿意與自己多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

腳步未停，頭也未回，輕淺的聲音卻還是隨風傳到他的耳朵里，道：“首輔，告辭。”

蘇遇微微一怔，應道：“衛太醫好走。”

衛卿到轎子旁，錦衛為掀了簾子。看見殷璄在里邊，彎便鉆了進去。

衛卿在他旁坐下，聞到他上幽幽的冷檀香，心俱安。

殷璄臂彎里挽著一件披風，將披風披在衛卿上，對外道：“起轎。”

這些日殷璄也沒有閑著，鞏固邊防之際，還要與朝中一幫各懷鬼胎的朝臣周旋。

皇帝當這和事老當得是十分自在，對于皇后一黨的外戚，這次雖然被強力打了一番，但他并沒有下決心連拔除。

所以外戚還有回旋的余地。

現在多了一個皇長孫，若是沒有外戚的支持，將來恐步步維艱。

實則，這樣的擔心是次要的，皇帝最主要的擔心，應該是大都督殷璄。

今日大都督護皇長孫周全，來日在朝中恐怕更加的如日中天。

現在皇帝不得不用他，卻又不得不擔心未來有這樣的患。所以外戚朝臣，他不能趕盡殺絕。

殷璄也不著急，該留的外戚朝臣便留，不該留的，也要請皇帝定奪。

······

東宮的東西，衛卿吩咐了宮人，不在的時候一律不許挪半分。

而皇帝知曉太子可能是被人先謀殺再懸于梁上的消息以后，兀自坐在龍椅上，面沉痛了許久。

那時他不像是一個九五之尊，只像是一個痛失子的老人。

衛卿常給他備的養生茶也不頂用了，連日憂思勞累過度，說倒下就倒下。

衛卿給他施了診，幾天里況反反復復。

大家心里大概都有個數，能在東宮里謀殺了太子還偽裝自縊的假象，必然是有份有地位有權勢之人。

有可能不止一個，有可能涉及朝堂，有可能涉及后宮，一旦拉扯出，定然牽連甚廣。

皇帝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而且他早該想到了。只是不甘心，想知道真相，想藉自。

自己的兒子被人殺與自殺，哪個更痛一些？

兩者皆是極其痛苦的。可前者，起碼能讓人把沉痛轉化為憤怒，能讓自己為孩子再做點什麼。

但是隨著真相揭開，他卻還有可能失去更多。

宮里的氣氛，從起初的人心惶惶，變得有種莫名的抑。

東宮里繼續在清查。

從寢宮到殿上，每一件什從里面搬出來，衛卿都要仔細檢查，可能還會留下蛛馬跡。

上回衛卿在太醫院里中毒、遭陷害，于要時刻當機立斷地把有毒的鐵針塞到幾下的隙里，這事給了一定的啟發，因而太子宮中一一毫的隙，都不會放過。

衛卿開始理東宮的擺設，小到桌椅茶幾，大到床榻柜臺，全都一一檢查搬出。

隨著東宮越來越空曠，后來，衛卿終于在某個殿上的一張十分厚重的桌幾底下，找到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