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辭書的生源地在回縣，那是一個相當貧窮疾苦的地方。正逢回縣有員人事調，知縣往上調了一級，下面的員便依次上調，余下一個主簿的職位暫無人代。

朝野上下都震驚了，他們沒聽錯嗎？當年衛辭書可是想方設法地撇清和繆家的關系，現在衛辭書遭殃了，繆家卻站出來請諫將功贖罪？

貶斥回生源地，那主簿是個九品小，但那也還是做啊，可比牢獄之災和發配之苦好多了。

朝臣們紛紛揣測，大抵是有大都督夫人的緣故在吧。

那衛辭書說到底，也還是大都督夫人的生父。

皇帝對衛辭書這點破事管都懶得管，隨手一揮，準了繆謙的諫言。文武百也沒什麼好說的，這罰不輕也不重，基本是斷了衛辭書以后還想升遷至京的念想。

繆謙也本不想管衛家的事，不難想，這是衛卿的意思。

不知道衛卿為什麼要這麼做，衛卿前一晚來請他諫言時，繆謙唯一能想到的，也是衛卿和衛家的緣關系，便道：“當年衛家再落井下石，衛辭書到底還是卿兒的生父。卿兒若是不忍心，為何還要把他貶得那麼重？大可以再降兩級就行了。”

他不是不厭惡衛辭書這個人，他只是為了衛卿，愿意容忍。

衛卿道：“舅舅就當我是不忍心吧。讓他做個九品小，比坐牢充軍要好得多，不是嗎？”

繆謙不再多言，于是才有了第二天朝堂上的諫言。

衛家一直霾重重。

在衛辭書沒回來之前，徐氏被關在院子里不得出，而衛子規也暫被看守在自己院里。

衛子規還在寺廟里時，老夫人整天掛念著，現在真相大白，老夫人卻連多念叨一聲都覺得惡心。

沒有心力去管那對母子，只盼著衛辭書能早點回來。

梅姨娘持著衛家的一切，也派人按時給徐氏和衛子規送吃的。

只不過吃食遠比不上當家主母和衛家獨子的待遇了。徐氏知道自己完了，只要一想起當日衛辭書發瘋地狂捅楊仲時的樣子，是半點發瘋囂的脾氣都沒有了。等衛辭書回來，說不定還會殺了的！

因而不管梅姨娘送來的是什麼餿飯餿菜，都魂不守舍地著自己往下咽。

現在哪怕多活半日，對來說都像是來的。

然衛子規就不這麼想了。

他還只是十一二歲的人，哪里清楚事的嚴重。秉里的劣未除，不知自己的境，當日衛辭書殺人時他心里也跟著痛快。

那個人冒充是他的爹，要擄走他，那就該死！

他還把自己當做是衛家的小祖宗，所有人都得捧著他。更何況在寺廟里吃了三年的苦，回到家里，還不得呼來喝去地好好一下？

梅姨娘怎會不了解他，每日往他院里送的飯菜雖然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沒虧待了他。

衛子規非常挑，稍有不合胃口的，就在院里大吵大鬧，還帶著一狠勁兒地毆打下人，年輕的臉上出兇，道：“你們誰敢惹我，我我爹統統捅死你們！”

下人早已不把他放在眼里，奈何有梅姨娘的叮囑，大家都忍氣吞聲。

梅姨娘邊的丫鬟十分不解，道：“姨娘，徐氏已經徹底失勢了，衛子規也是在外面的雜種，姨娘為何還要遷就忍那衛子規？難道還怕他不，要知道當年可是他……”

說到此，沒再繼續說下去。

梅姨娘怎麼能忘，當初衛子規踩的肚子殺的孩子！

但衛辭書和老夫人怎麼都沒想到吧，他們縱容的這個殺人兇手，踩殺了衛家真正的唯一的獨子！

大概衛家人真是作孽太多，才落得這麼個斷子絕孫的下場吧。

只要想起這一點，梅姨娘還是會自心底里溢出一夾雜著痛恨的快。

梅姨娘道：“急什麼，就是要這樣好吃好喝地供著他，讓他忘了自己是誰。等老爺回來自己理，不是才更加有趣麼？”

丫鬟恍然大悟：“要是老爺回來，看見別人家的雜種在家里作威作福，估計得再發一次瘋吧。”

梅姨娘道：“就看那孽種有沒有命了。”

衛辭書被扣押在牢里數日后，總算放了出來。

接著圣旨也到了，貶衛辭書為回縣九品主簿，即日啟程赴任。

若不是這一道圣旨，衛辭書和老夫人估計早就忘了自己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了。如今一道圣旨又打了回去，才終于讓他們想起回縣那個破敗的小地方，不堪回首。

怎知衛辭書才一回來，就遇到衛子規又在興風作浪地打罵衛家的下人，他看著衛子規那一臉兇相，蠻橫霸道的樣子，若是以往只是淡淡斥責兩句便罷了，可而今只要一看見他，這幾天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憤怒緒又直沖上腦，將衛辭書的臉憋得一陣紅一陣青。

這是別人的孽種，而不是他衛辭書的！可他卻把這孽種當寶一樣辛辛苦苦養了十幾年！

憤怒使他喪失了理智，像個瘋子，無人敢攔。衛辭書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拎住那正向下人拳打腳踢的衛子規。

衛子規全然看不懂臉，回頭只見是衛辭書，底氣更足，道：“爹，他們不給我好吃的！打死他們！”

梅姨娘從旁道：“每日飯菜都按時送了去的，沒一頓落下葷。只不過家里況如此，供不起山珍海味。”

衛子規怒目瞪向梅姨娘，道：“你這個賤人，就是趁爹不在，故意折磨我！”

話音兒剛一落，衛辭書冷不防揚起掌，這次是十十的，狠狠朝衛子規的臉上扇了去。

那掌摑的聲音響徹院落，是把衛子規給打趴在地上。衛子規還是懵的，角卻破了，淌出一。

要知道以往就算他捅了天大的簍子，也從沒被衛辭書下過這樣重的狠手。

衛子規爬不起來，衛辭書就過去把他拎起來，像拎著一塊抹布一樣簡單，再反手往他另一邊臉上用力打去。